霍克Ⅲ战机,是中国空军抗战初期的绝对主力驱逐机。
空军的头号王牌部队第四大队下属三个中队,在抗战爆发时均是装备清一色的霍克Ⅲ。众多空军英雄如高志航、刘粹刚、乐以琴、梁添成、袁葆康等均使用这款战机以弱胜强,击落大量具有性能优势的日机。
霍克Ⅲ战机勘称,抗战中最具传奇色彩的驱逐机之一。它在杭州上空,首开击落日机的记录,震撼整个神州大地。接着转战上海、南京、广州、太原、武汉、昆明,最后是重庆,它成为了“夜战明星”、“轰炸克星”,然而在1940年9月出现的零战面前,它却什么也不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战鹰在边疆重新翱翔,在祖国的西北边陲继续与侵略者战斗,直到最后…
提到霍克Ⅲ战机就不得不提它的前身——美国海航所装备的BF2C-1(F11C-3)战斗轰炸机。该机是寇蒂斯公司在F11C-2战机的基础上,改进设计的一款单座单发双翼舰载战斗机,采用“一翼半”双层翼结构。它安装莱特R-1820-04型650马力发动机,机头的环形发动机罩内安装2挺7.62毫米机枪,座舱上有一个可滑动的玻璃舱盖,用来遮住飞行员头部,成为半封闭式座舱。这款战机的最大特点,是采用了一种非常特别的可收放式起落架(此时的起落架可收放技术在世界上还处于初始状态)。
这种起落架,可通过一套复杂的支架向上收入前机身下部的两侧。由于要容纳主轮和起落架机构,寇蒂斯公司为此将该机机头外形修形,用流线形整流罩将增加的起落架舱整形,以减小空气阻力。但这也使该机的前机身,变得粗大起来。BF2C-1(F11C-3)战斗轰炸机的最大时速达到368千米/小时,航程达到1282公里,它也是寇蒂斯公司最后的一款双翼战机。
由于机身机构问题,这款战机在飞行中会产生强烈的振动,并且起落收放机件故障层出不穷。美军只列装了一年,便将全部27架战机全部撤编。为了弥补损失,寇蒂斯公司对这款战机进行了一系列的改装后,以霍克Ⅲ的称号进行了外销。
他们首先将发动机,换为R-1820F-53Cyclone9缸星型750马力气冷发动机,将两叶金属螺旋桨换为三叶,武器换为一挺7.62毫米机枪和一挺12.7毫米机枪的搭配,机身下方可装250磅炸弹一枚或改装下油箱。
由于美国政府规定,外销军机必须比本国使用的同型号机性能低。因此寇蒂斯公司将霍克Ⅲ战机原有的钢质翼梁换为木质,以降低主翼负载强度,进而降低飞行性能。
结果,这样一来反而使霍克Ⅲ战机原来飞行中振动的毛病消除了。但是由于可收放起落架系统太重,其重量高达200公斤,而霍克Ⅲ战机全机总重量只有1.4吨,光以个可收放起落架系统就占到了14%。因此霍克Ⅲ的平飞速度可达386千米/小时,但除了升限可达8410米外,其水平盘旋半径、爬升率等空战格斗性能反而还不如老旧的霍克Ⅱ战机。
霍克Ⅲ战机出现时,性能还算比较优秀,被广东国民政府和南京国民政府分别相中。其中广东国民政府订购31架,南京国民政府订购71架,总计102架。在抗战爆发前夕,中国空军总共接收72架霍克Ⅲ战机。
1936年5月,首批霍克Ⅲ战机12架(数量存疑)运抵中国,装备第7队。同年6月,30架霍克Ⅲ战机组装零件运抵广东韶关飞机制造厂。
由于6月韶关洪水以及广东空军飞投中央的影响,到1937年6月,广东韶关飞机制造厂才将第一架飞机的组装完成。到抗战爆发时,该厂仅完成几架飞机的组装。根据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厂老员工叶肇坦先生所著《中杭厂始末记》记载,中杭厂在抗战爆发前组装霍克Ⅲ战机30架,制造霍克Ⅲ战机30机,总计完成60架。
但另据瑞典学者LennartAndersson所著《1949年之前的中国飞机与航空百科》一书记载:“广东韶关飞机制造厂于1937年完成了16架霍克Ⅲ,1938年完成22架,1939年再完成6架,不过这些飞机可能部分是重新制造。另有30架于1936年由中央杭州飞机制造公司完成。”
由于抗战史料的混乱和缺失,此处霍克Ⅲ战机在抗战爆发前两个工厂的组装制造数量仅供读者参考。抗战爆发时空军共接收72架的数量,是毋庸置疑的。
中杭厂在抗战前夕除了组装霍克Ⅲ战机,同时还制造了一批霍克Ⅲ战机。它的发动机、螺旋桨、起落架、飞行仪表和各种标准部件,中国无法制造,这部分确实是由美方提供。但霍克Ⅲ战机的机体结构部分,则完全是由中杭厂来制造的。制造上的各种技术标准和要求,也完全是按照美国海航颁发的规定进行。
中杭厂在霍克Ⅲ战机的生产上,要求非常严格。霍克Ⅲ战机的机翼是木制的,因此木材的选材,均是采用美国进口的五六米长的白银松,上面不能有任何一个节。
厂里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根木质机翼主梁在加工前检验材质时没有发现缺陷,加工完毕后才发现末端有一小节疤。检验人员认为不合格,美国领班认为强度没问题,报废了太可惜。这场“官司”打到总工程师那里,由于检验人员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总工最终同意报废重做。
这些木材在粘接时,还需要使用一种胶水。这种胶水的原料是白色的粉状颗粒,加水用机器调制。打好的胶水在一个小时后就会失效,因此每次使用都要现用现打。
制胶、层板加工、机翼装配后就是飞机蒙皮和油漆了。
霍克Ⅲ战机采用布质蒙皮,木质机翼在蒙上亚麻布后,还需要反复涂六七遍漆,以确保翼面应有的几何形状、强度和防水性能。接着是飞机金属结构的焊接、金属零部件的热处理和吹沙(中杭厂的焊接没有电焊,全部都是气焊),最后是总装,各种线路连接、发动机的启封、试验等。这架霍克Ⅲ战机经过试飞没问题后,就可交付部队使用了。
霍克Ⅲ战机,是一款优点和缺点都同样突出的战机。它的优点主要在于火力强大,其装备的12.7毫米机枪是当时中日双方所有驱逐机中火力最强的。虽然该枪型号较旧,子弹的初速和射速都不算高,在实战中打起日军的轰炸机来依然得心应手,成就了它“轰炸克星”的美名。
霍克Ⅲ战机操作简单,其机枪的扳机装在驾驶杆上,就像使用普通手枪一般的用食指向内一扣就行了,非常方便。该机降落速度慢,操作起来极其舒服,用当时飞行员的话来说就是:“最后的落地就像坐沙发一般的舒适稳当。”
霍克Ⅲ战机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航程远。这个优点,也让它在中国的战斗生涯长达十年之久。
但是,霍克Ⅲ战机缺点同样让人不可忽视。上文提到它的空战格斗性能较差,甚至还比不上老旧的霍克Ⅱ。它的起落架收放也非常麻烦,收放的手柄在座舱右下方,使用人力来摇动,摇起来比较吃力。起飞后一面爬升一面摇,甚至爬到两三千尺才将起落架完全收好的也有。放下的时候,则要轻松许多。
霍克Ⅲ战机的射击瞄准器也非常的落后,张光明将军曾回忆道:“空军主力战斗机霍克Ⅲ式上所装置的射击瞄准器,是一具瞄准杆,前后两端,各装瞄准星与瞄准环,环与星又如同一点之大小。这种适用于昔日地面小武器的瞄准器,竟装置在战斗机上,落伍且不适用的成都,可想而知。”
空军顾问陈纳德认为把这种瞄准器使用在空战上,其效果是0。为补救这一问题,1937年7月21日,第四大队在南昌将一架类似日军96陆攻的双发动机的马丁轰炸机平架起来,亦将霍克Ⅲ战机在有效射击距离、不同角度位置平架起来。让每一位飞行员登上平架的霍克Ⅲ战机上,绘出马丁机的大小图形,贴于自己飞机的风挡上。
在接敌攻击时,比照图形大小,便是有效射击距离,开枪便可有效击落敌机。
这种土办法,在8.14首次空战中很是发挥了作用。
霍克Ⅲ战机装备中国空军后,迅速成为空军的绝对主力驱逐机。它的首次公开亮相,始于1936年10月31日。高志航率35架霍克Ⅲ战机在南京上空,编成“中正”二字,为蒋介石的50寿辰进行飞行表演。
当天,还进行了规模宏大的民众献机命名活动。同年12月,西安事变爆发,第四大队驾驶霍克Ⅲ战机进驻河南洛阳,并对潼关进行轰炸,使张学良等所部运输困难,并侦察张部动态。
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战爆发。
中国空军第三大队大队部,第四大队大队部和所属第21、22、23队,第五大队大队部和所属第24、25队,驻广州的航委会直属第29队共计拥有70架该机,另航委会直属1架该机,全空军总计装备71架霍克Ⅲ战机。
1937年8月14日晨9点20分,五大队大队长丁纪徐率8架霍克Ⅲ战机,携250磅炸弹,轰炸日军军舰,炸伤日驱逐舰一艘,打响了空军驱逐机部队的抗战第一枪。
在当日下午的出击中,24队副队长梁鸿云的霍克Ⅲ战机被击伤,他本人也身负重伤。在忍痛驾机返航后,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成为了中国空军全面抗战以来的第一名阵亡者。
李桂丹
与此同时,另一场让全中国都瞩目的空战,也在杭州上空拉开了序幕。根据《空军作战命令第一号》命令,空军第4大队正在从周家口向杭州作700千米距离的转场飞行,21队队长李桂丹率领全队9架霍克Ⅲ率先起飞。当他率队赶到笕桥机场时,得到警报,日军新田少佐率领的96陆攻编队也即将到达。
此战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也驾驶自己的霍克Ⅲ战机起飞,与21队和23队共同迎敌。在杭州上空高志航与分队长谭文合作击落一架日机,23队队员梁添成也击落一架日机。
中杭厂就在笕桥机场的旁边,当年亲眼目睹8.14空战的中杭厂老员工朱亚泉曾回忆说,这场后来被载入史册的著名空战其实远没有后人想象的那么精彩。现场并没有出现那些空战电影里的经典情节,什么俯冲攻击,什么令人眼花缭乱的特技飞行等等,统统没有。
无论霍克Ⅲ战机还是96陆攻,它们的飞行高度都不高,都是在平飞状态下互相射击。朱亚泉说,他亲眼看着霍克Ⅲ战机就那样平飞着开火,把两架日本飞机打了下去。
高志航
而另一边,我暂编第34队队长周庭芳,从上海空袭返回笕桥机场。他换了架刚修好的霍克Ⅲ正要起飞,便闻警报。周庭芳本想装弹起飞拦截,地勤却告诉他:敌机马上就要到了,没时间装弹了,为避免被炸,你马上向南京出发。”无奈,周庭芳只得立即起飞,在太湖上空与日军浅野机队不期而遇。他发现9架敌机正与自己同向而行,根据指南针他判断日机可能是前往广德机场。
由于未装弹药,无法对敌攻击,他灵机一动,加足马力抢先飞到广德报告。由于霍克Ⅲ与96陆攻速度差别不大,当周庭芳赶到广德时,告警时间只剩2到3分钟了。霍克Ⅲ没有无线电,着陆后再报告根本来不及,于是周庭芳在机场上空超低空俯冲下去,然后马上又垂直拉起,并不断震动机翼以示警报。
可惜地面上的人们不解其意,还以为他准备要降落时起落架出故障了。就在这时,浅野机队第一批次的6架96陆攻已飞临机场上空进行投弹。周庭芳情急之下,爬升上去假装要攻击,并勇敢的向机群中俯冲。不明就里的日机机枪手猛烈射击,周毫无惧色,翻身再次杀向敌机群。
反复几次假攻击,居然迫使日机的炸弹全部投到了机场旁边。此后第2批次的3架日机赶到,周庭芳再次上演了空城计,又使日机的炸弹偏离了机场。
后任空军空运大队大队长的衣复恩,也对这事有着深刻的印象。他曾在回忆录这样写道:“一天吃过晚饭,大家在户外稍事休息,见一架霍克Ⅲ驱逐机在机场上空俯冲,似在做特技,大家都有点莫名其妙;后来发现九架大型飞机,编队飞向机场,我们以为那是我们的“马丁”(Martin)B-10轰炸机。后来一想不对,我们只有六架B-10,哪里来的九架?就在此时,突然听张大队长大喊“快跑!是日本飞机!”大家即刻向田野疏散;刹那间日机飞来机场上空,对准两座棚厂投弹,把棚厂炸得稀烂。所幸那天我们的飞机出任务回来,沿场边疏散,未进棚厂,故毫无损失,可算庆幸!被炸后那架霍克Ⅲ机才进场降落,原来是一位周庭芳教官由笕桥飞来,警告我们日机来袭;那时我空军无陆空通讯,对周教官的警讯(特技)竟毫无反应。还好大家跑得快,并无任何伤亡,只是把伙夫吓跑了,有好几天都得去城里买饭。”
二战结束后,日本媒体曾给周庭芳取了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空手入白刃”。多年后,当记者采访周庭芳的儿子周志翔时,告诉了他这个名字的来历。周志翔听后,哈哈一笑说:“我父亲的机枪里有子弹啊,他一架一架地打,打到最后三架敌机的时候没子弹了,才只好'空手入白刃'了。他没有那样神啊。”
其实,周庭芳在1980年《我抗日空战概况》中就曾回忆写道,战机当时是有子弹的:“当我抄近路赶到广德机场附近上空时,敌机9架正在西北头准备向机场轰炸,于是我立刻用信号枪打了一枪,又用自动机枪打了一梭子弹报警。接着,我单机朝着敌长机连续射击,同时不断变换飞行动作…我只有猛冲入敌机群,瞄准敌长机的射击手不断射击,这时敌机以9挺机枪对我2挺机枪…七时正,我降落在广德机场上。大队长张廷孟,高度赞扬了这次空战胜利。在以一敌九的情况下,保住了我方仅有的轰炸机群。”
乐以琴
回到8.14那天,飞机故障在广德机场加油后前来的第4大队22队,也在空中遭遇了浅田机队。分队长乐以琴欲率队攻击,但队长黄光汉没有接到上级命令,不敢下令截击,眼睁睁的看着敌机溜走了。等22队抵达笕桥时,此前的新田编队已经逃跑了。分队长郑少愚不甘心这样空手而归,向钱塘江方向去搜寻敌机,恰好遇到了已在广德投弹完毕返航的浅田机队。
郑少愚咬住飞在后面的第2编队2号机,猛加油门上前开火,击中了敌机右发动机和机翼油箱,发动机立即停车,但油箱仅漏油并未起火。该机被飞行员小川一空曹,勉强驾驶着逃离了战场,后在台湾基隆外海坠毁。
8.14空战已经过去了80多年,但这场中国空军在抗战中的最典型胜利依然迷雾重重。不光是空战战果有6比0、4比0、3.5比0、2比0等多种说法,其空战的时间、空战过程、击落敌机的人员等等,均有多种说法。
张光明时任22队飞行员,他曾回忆22队在8.14空战中的战斗过程时说,乐以琴和他几乎同时发现敌机,飞前向领队黄光汉队长摇翼,示意攻击请命数次。队长另有考量,没有反应,机会稍纵即逝,全队只得继续飞往笕桥,大约五时抵笕桥。见机场被炸,乐、张两人赶往钱塘江口拦截,且未遇敌机,落地以六时许,见高大队长正在叙述击落敌机经过。乐以琴落地后,还愤愤不平的去找黄队长理论,两人不欢而散!
至于空军抗日战史中郑少愚脱队于钱塘江口击落敌机,是以讹传讹的说法。而张光明认为小川一空曹驾驶的那架坠落于台湾基隆外海的96陆攻,应是周庭芳在广德机场上空。以一对九时所击伤后,再逃到台湾基隆外海坠落的。他说:“周庭芳队长后来未随国府迁台,文革期间并遭整肃,终其一生并不知此项战绩。”
此战,我方取得3.5比0的战绩。来袭18架日机遭受沉重打击,除被当场击落的3机外,另一机完全损毁,并有多架日机受伤。此战,我方第四大队由于机场天气恶劣,在由南昌飞周家口时,着陆损失了5架战机,故参加8.14空战的只有27架战机。我方空战中无飞机被击落,唯有金安一驾驶的2106号机因故障迫降于机场附近的田野,人受轻伤。21队刘署藩驾驶2105号机由于油料用尽,迫降时撞到了场外大树,头部重伤,不幸殉国。
原中杭厂员工胡理昌先生亲身经历了该事件,他曾在回忆录中写道:“听周围的老百姓说,看见两架中国人的战斗机坠落在飞机跑道的尽头,我和斯汉章、陈庚良三人跑过去,只见那架飞机的发动机和机身分了家,满脸是血的飞行员还坐在驾驶舱里,一只眼球已经突出耷拉在脸颊上来,但口中还带着对日寇的民族义愤,用广东话骂着“丢***!”(第四大队中并无两广籍飞行员,疑因年代久远,胡老先生记忆有误,这名飞行员很有可能就是牺牲殉国的刘署藩)见此景我们非常着急,什么急救物品也没有,陈庚良去找人,斯汉章回住处拿了一瓶红药水,我把自己的背心脱下了揩去飞行员脸上的血迹。又过一阵,才来了一辆小轿车,把受伤的飞行员抬上车。”
8月15日,为报复中国空军,日海航部队出动鹿屋队新田少佐指挥14架96陆攻,木更津队林田少佐指挥20架96陆攻,第二空袭队出动16架94舰载轰炸机、13架96舰载攻击机、16架89舰载攻击机,第四空袭队出动9架95水上侦察机,共计88架,以及第八战队、第一水雷战队、“出云”号上的舰载机近100架,向我沿海一带的空军基地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此役,我第四、第五大队起飞数十架霍克Ⅲ战机、波音281战机和菲亚特CR.32战机与敌缠斗。最终我军击落、损失日机18架,而日方记载被击落14架、重伤6架。我方战机虽然未被击落,但高志航大队却被友机误伤,住进了医院。
8月16日,日军再次派出大批飞机欲与我军决战,但又被我空军第三、四、五大队分别在南京、杭州、嘉兴、句容共击落8架。这三天的激战,让日军损失惨重,不得不重新审视我空军的实力。
霍克Ⅲ战机在这三天的战斗中表现极其出色,为其赢得了“轰炸克星”的美誉。
8月17日,25队副队长董明德率8架霍克Ⅲ战机,前往轰炸虹口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阎海文所驾2510号战机不幸被敌高炮击落,他本人则跳伞误入日军阵地。阎海文面对日军的包围,掏出自卫手枪沉着射击。日军本意生擒他,未料到中国飞行员会如此英勇不屈,大意之下被阎海文近距离击毙数名。为了不被日军俘虏,阎海文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日军敬仰阎海文的大无畏气概,对其予以厚葬,并立碑一块,上书“支那空军勇士之墓”,并将其遗物运回日本,在东京新宿商业区举行了“支那空军勇士阎海文之友展览会”。大阪《每日新闻》甚至发出感慨:“中国已非昔日支那。”
霍克Ⅲ战机本身在机腹位置,可以装载一枚250磅的炸弹。中日开战前夕,中杭厂又特意为霍克Ⅲ战机左右机翼下各加装了两具炸弹架,以增加其对地的攻击力。
因此,中国空军的霍克Ⅲ战机除了与日军战机进行空战外,还多次主动出击轰炸日本陆军和海军舰艇。
特别是在9月18日的“复仇之夜”空袭中,我军霍克Ⅲ战机的轰炸,给日军造成了极大地损失。而受此事件影响,日军决定提前实施对南京的轰炸,并投入最新装备的三菱96舰战,借机寻找我空军主力进行决战。
9月19日,日军出动77架战机空袭南京,日海航96舰战首次投入战斗。我军第四大队23队起飞8架霍克Ⅲ战机,第五大队25队起飞8架霍克Ⅲ战机进行拦截,另有第三大队17队起飞5架波音281战机配合。
由于25队起飞过晚,此时日机已占据有利高度,加上96舰战首次投入作战,我军对该机性能不了解,导致此战处处被动,参战的第5大队25队第3分队竟无一架霍克Ⅲ战机,可以迫降至大校场。只有第三大队17队的波音281战机,尚能与之一搏。
此战,日军在战机的性能、数量、战术上均优于我军,我仅由波音281战机击落日机1架,另击伤4架,而我机则被击落3架霍克Ⅲ战机、3架波音281战机,另有4架霍克Ⅲ战机受损,黄居谷、刘炽徽、刘兰清、戴广进殉国。
23队飞行员王殿弼当天下了飞机后,脑袋一阵阵的发涨,两耳也聋了,两眼不断冒金星,腿、腰也都在发痛,到了总站休息室,一坐下就瘫了。
而此战日方更是宣传“击落中国战斗机26架”,这比当天中国空军出动的所有飞机数量还要多。
中国空军的驱逐机性能,特别是主力战机霍克Ⅲ的性能不及日军的96舰战。故航委会规定,应尽量避免与日军护航战机接触,除非敌机分散,有机可乘,否则不得主动攻击。中国空军,此后只得尽量避开日军的精锐96舰战。
正当空军将士们倍感憋屈时,高志航此时正好伤愈归队。为对抗96舰战,他向航委会秘书长宋美龄建议,把霍克Ⅲ战机机翼下的炸弹挂架、机腹整流罩、副油箱和起落灯具等全部拆除,将这款战斗轰炸机彻底改造为了专用格斗用制空战斗机。而经过这样的改装后,霍克Ⅲ战机的重量得以减轻,最大速度提高了10千米/小时,转弯半径有所减小,格斗性能得到进一步加强。高志航认为,由有经验的飞行员驾驶,再配合合理的战术,是可以与96舰战一搏的。
开战以来,空军的绝对主力第四大队战机损失极大。
9月21日,指挥部将四大队剩余的霍克Ⅲ战机交第五大队,并开始分批调集该队成员前往兰州接收苏援战机,而整个东南战区的空防任务。就落在了第五大队24、25两个装备霍克Ⅲ战机的中队的肩上。
减员严重,原来每日值勤的3机编组也被调整为2机编组。
只翼荣归
进入10月后,战斗日趋激烈。
几乎每天都有空袭,甚至一天几次空袭,我军的人员和飞机均损失严重。根据空军前敌总指挥部第一科调制的《我方空军战斗部队飞机现数表》显示,截止10月8日,我军可出战飞机共计100架,其中霍克Ⅲ战机仅有16架,第四、第五大队各有5架。(四大队5架霍克Ⅲ战机应已移交五大队)
10月11日上午,日机20架空袭南京,24队全部7架战机升空拦截,罗英德和张韬良、徐葆畇和范涛,2组4机围攻并击落一架日机。袁葆康则单机迎战一架日机。他多次击伤该机,都没有命中要害,此时他的机枪又突然卡壳。眼见日机就要逃脱,袁葆康心急如焚,他一横心,瞄准日机,开足马力就撞了过去。
只见日机整个右机翼完全被撞断,而霍克Ⅲ的尾翼和油箱也受损。袁葆康最终在江阴迫降成功,人受了轻伤。听闻此消息,著名“史画家”梁又铭先生以此战例,特意创作了一副油画,名字就叫《只翼荣归》。
每天都在战斗,每天都有飞行员牺牲,即便这些早已视殉国成仁为己任的年轻飞行员们也深感战斗的残酷。
高庆辰曾回忆:“到了10月中旬(作者注:此为1937年),常有自己的部队来命令,调某人某人回去。我最记得张韬良和范涛10月11日被调回南京,14日就听说两人在那天阵亡了,(两人均在第五大队驾驶霍克Ⅲ战机)我在洛阳邻床一年的好友马金钟也调了回去,不几天也打死了,真令我震惊。”
第五大队28队在山西战场几乎全军覆没,10月26日,刘粹刚率4架霍克Ⅲ战机飞往太原,驰援山西。他对航路不熟,再加上天黑油尽,迫降时误撞高平县城的魁星楼。一代英烈就此殉国,刘粹刚年仅25岁。另2架霍克Ⅲ战机的飞行员邹赓续、徐葆畇跳伞,飞机损毁,仅有张幕飞一机返回洛阳。
中国空军的战机越打越少,到11月11日时,仅有31架可作战飞机,其中霍克Ⅲ战机仅有9架。
到12月初,即便算上修复后霍克Ⅲ战机也仅余10架。
航委会直属第25队原计划接收霍克75战机。该机交付不及,这批仅剩的10架霍克Ⅲ战机就由25队暂时使用,并参加了武汉保卫战。
1938年5月11日,25队队长汤卜生率5架霍克Ⅲ战机,配合友军三次轰炸三灶岛的日军机场。当时拍摄的《大炸三灶岛》的纪录片,反映了空军突袭三灶岛的全过程。
1938年第12期的《中国的空军》杂志,还刊登了汤卜生空袭三灶岛的口述报道。1938年6月间,25队又多次执行轰炸任务,参加马当防线的保卫战。直到7月开始列装霍克75战机后,这批剩余的霍克Ⅲ战机才被送至空军军官学校(中央航空学校),作为驱逐组飞行员的高级教练机使用,并担负当地的防空任务。
已经退居二线,作为教练机的霍克Ⅲ依然不堪寂寞,继续发挥着它“轰炸克星”的作用。此时的航校已迁至昆明,1938年9月28日,日军9架96重轰炸机前往昆明进行轰炸。此时航校正在进行飞行训练,教官周庭芳、姚杰带领一批8期学员紧急起飞迎战。此战,教官周庭芳、姚杰驾驶霍克Ⅲ战机,各击落日机一架,航校学员黎宗彦驾驶霍克Ⅲ战机也击落日机一架。
黎宗彦此举创造了。中国空军在校学员未及毕业就击落敌机的纪录,在空军内部引起巨大的反响、第17期的《中国的空军》杂志刊登了著名记者朱惠之的文章《九二八昆明空战大捷记》,并在21期的《中国的空军》杂志刊登了黎宗彦亲自撰写的文章《“九二八”昆明空战——我是怎么攻击敌机的》。
1938年,美国将最后一批30架霍克Ⅲ战机的组装件。由香港运抵国内、受战局的影响,直到1939年7月中杭厂搬迁至云南垒允后才开始组装,最终于1940年全部组装完毕。中国空军此时已全面装备苏制战机,这批霍克Ⅲ战机便继续交付航校作为教练机使用。
日军对重庆的轰炸越来越猛烈,其还经常采用夜间轰炸的模式。重庆距离日军的最前沿机场依旧遥远,日军的96舰战、97单战都无法为轰炸机护航。为了应对日军的这种轰炸模式,加上没有敌驱逐机的护航,第四大队第22中队时隔两年之后,再次接收了9架霍克Ⅲ战机、以其较长的续航能力和较强的攻击火力。来担负夜间的防空任务。
霍克Ⅲ战机早在1937年底就已退居二线,没想到两年后这员“老兵”居然还有机会重临一线战场,继续担负着对抗日军轰炸机的重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从1940年5月到9月期间,22中队的霍克Ⅲ战机多次配合友军部队。拦截日轰炸机,取得了不俗的战绩。特别是霍克Ⅲ战机相较其他俄制战机较长的续航能力,让它在夜战中占据着较大地优势,也为它赢得了“夜战明星”的美誉。
1940年9月出现在重庆上空的日军零战,彻底地改变了中国上空的空战格局。在零战面前,霍克Ⅲ战机头上的各种光环彻底地褪去,它又变成了一架一无是处的“老爷机”,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避战飞行、犹如三年前面对96舰战那样,而这一次则更彻底,连偷袭落单零战的机会也不曾有过。即便这样,霍克Ⅲ战机速度太慢,还是经常被零战追上并击落。
10月4日,日军54架战机来袭,两架霍克Ⅲ战机在成都太平寺机场外检修时,被日零战机枪扫射焚毁。
10月7日,日海航27架轰炸机和7架零战来袭昆明。航校驱逐组组长李向阳率11架霍克Ⅲ战机和5架伊—152战机迎战,结果霍克Ⅲ战机和伊—152战机各被击落一架,教官黄可宽、见习飞行员叶遂安被敌击落于呈贡县境内阵亡。
随着珍珠港事件的爆发,美国开始参加对日作战,大批美制新型战机来华参战。剩余为数不多的这些霍克Ⅲ战机,除少部分继续在航校担任教练机,其余则被封存起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霍克Ⅲ战机就将这样安度余生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再次让这款“老爷机”时隔四年之后,重新披挂上阵,又一次的站在保卫祖国的最前沿。
1944年8月,伊宁事变爆发(该事件分别有两种称呼伊犁叛乱、三区革命。整个事变中,据不完全统计,汉族平民死亡失踪近7万之众)。
在苏联的支持下,武装分子开始对我驻守新疆的国军部队发起猛烈的进攻。叛军拥有苏联方面的大力支持,所有武器均为俄制武器,并配有火炮等重武器。
叛军部队中指挥官,甚至排一级的指战员均为苏联红军官兵担任。苏联红军甚至直接派遣部队加入战斗,火炮、轻型坦克、甚至飞机均纷纷登场。反观中国方面,此时的国军主力正在进行豫中会战,远征军也正在缅甸作战。整个新疆国军基本没有正规部队,只有8个师的二线部队,装备低劣、人数也没有叛军多。
即便这样,国军依旧进行着英勇的抵抗,在整个战斗中双方基本打成平手,而尤以在伊犁地区的阿林巴克机场的战斗最为激烈。
1944年11月,叛军开始围攻机场。此时伊犁地区,只有阿林巴克机场中的国军航校教导队还在拼死抵抗。另有从伊犁城里逃亡出来的军队和老百姓,共8000余人。早在事变爆发前,驻扎机场的国军空军部队便觉察到了将要事变的痕迹,紧急在机场周围修建了堡垒防御工事,并将飞机上的航用机枪卸下来安装在工事上。
叛军和苏军数次攻打机场,均被守军顽强击退,特别是这些航用机枪的远距离精准射击,让叛军损失惨重。期间,中国空军还派遣空运机,向守军投送弹药食品。阿林巴克机场的守军从1944年11月,一直坚守到1945年元月。直到国军增援部队被叛军阻击后,弹尽粮绝,被迫突围,最终只有800余人生还。
此时的国军正在应对日军的“一号作战”,陆军几乎抽调不出像样点的部队,只得将甘肃等地三、四流的民团级别部队派往新疆进行增援。在这种危机情况下,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空军头上。
为了打击新疆叛军,空军紧急派遣战机前往增援。美国的租借法案只允许其武器用于对日作战,因此抗日战场上的那些先进美式战机均无法在这里的战场上使用。霍克Ⅲ战机再次披挂登场,与同样老旧的美制北美机、俄制伊—153战机、SB轰炸机一道重新站在了抵抗侵略者和分裂分子的第一线。
1944年9月,空军组建4个暂编分队前往迪化,在那里改组为西北混合大队,下属一个驱逐区队、一个轰炸区队。国军在抗日战场上正打得极其激烈,空军派往新疆作战的飞行人员也极其短缺、不得已,只得这借借,那借借,好不容易凑了一支部队赶往新疆作战。
这支西北混合大队的大队长为马伯周(这是一个从未听说过,且无法查到来历的名字),副大队长邓伟殷,队员则为空军军官学校十、十一期和空军军士学校一至四期的菜鸟飞行员。轰炸区队的队长是吴化熙,他本要赴美受训,在得知新疆急需空军支援后,自愿赴疆。
而驱逐区队的队长更是夸张,他居然是才从监狱出来的原第五大队29中队的中队长余平想、余平想因为1941年的“天水事件”锒铛入狱,像这样一个人按照惯例,即便是出狱了也不可能继续带领作战部队。由于人手实在是太短缺了,这样不可能的情况最终竟然真的出现了。
然而正是这批“乌合之众”,驾驶着一批“老爷机”,在祖国的西北边陲,与侵略者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战斗。他们的战斗历程在战史中几乎没有特别记载,我们只有从零星的资料和队员们的回忆中,去寻找那一丝的痕迹。
轰炸区队队长吴化熙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当叛民攻陷伊宁后,其主力继续东窜,精河失守,不久乌苏又告急;全省各重要城镇如北疆之阿山、奇台、南疆之阿克苏、喀什、英吉沙等地又纷纷有乱民攻击政府机构及国军,真是遍地狼烟,西北混合队一、二十架老飞机,今天支援这里,明天支援那里,难得有休息日。”
根据《空军各路司令部、各部队概况》(1945年)记载:三十三年新省政变,哈匪作乱(作者注:此处指哈萨克族),本部于九月间开始使用飞机协助陆军进剿,计作战七次,出动飞机七架。三十四年新省哈匪之乱仍未平定,本部以暂编协助第八战区,全年之八月十四日至作战共四百四十三次,出动飞机四百四十三架。
西北混合大队在整个作战中,虽然未遭遇苏联空军部队,但他们依然要面对苏联红军和叛军的防空火力、恶劣的天气、无处不在的机械故障和乱民的威胁。
为此西北混合大队,共计牺牲了十余名飞行员:刘恩俊驾驶“北美”机侦炸达坂城时失事;易紫富驾SB轰炸机飞往乌苏时失踪;唐耀南驾伊—153侦炸库尔勒时失踪;金学勤在迪化南城被暴徒暗杀;范少增、刘洪兴、薛培荣驾2架“北美”机在南疆且末地区失踪。当时浮尘大、能见度差,造成迷航事故,飞机误入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空地长时间搜索寻找没有下落,直到1958年大炼钢铁时人们才发现了飞机残骸…
霍克Ⅲ战机,本就是一款战斗轰炸机,因此它也多次执行对地攻击任务。直至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后,美制P-40战机开始装备西北混合大队,霍克Ⅲ战机才开始逐渐退居二线。
随着1946年4月,国民政府以考虑放弃外蒙古的条件与苏联达成停战协议后,新疆叛乱基本平息。霍克Ⅲ战机这才真正的从中国上空彻底消失,而西北混合大队也于1948年元月正式解散。
笔者在这里引用板凳老师的话,对为保卫祖国边疆而战的中国空军西北混合大队全体队员,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
你们的功绩与天山共存!
萨沙补充一句:你们都是中华民族的英雄!
霍克Ⅲ战机在美国海航序列里,仅列装了一年便被撤销。美方甚至宣称,永远不再采购这款战机的任何改进型。这架在美国人眼中一无是处的老爷机,却在抗战中成为了中国空军的功勋战机。
高志航、刘粹刚、乐以琴、李桂丹、梁添成、柳哲生、陈镇和、周志开、高又新、袁葆康…一个个响当当地名字,他们都是驾驶着这款战机开始了自己的英雄之路。
从1937年到1946年,它拖着老迈的身躯,捍卫中国领空长达十年之久,上打敌机、下炸敌舰、南抗日寇、北拒苏俄,打出了中国空军的尊严,炸出了中国空军的血性。
它才是中国空军在抗战中的头号功勋战机!
写在文末的话:霍克Ⅲ战机的经典战例实在太多,由于文字篇幅所限,笔者就不一一列举,有兴趣的读者可参见此前所发相关文章。最后笔者在此特别感谢板凳老师所提供有关西北混合大队相关文献资料。
主要参考文献:
《中华民国飞机百年寻根》,作者:黄孝慈
《寇蒂斯霍克Ⅱ、霍克Ⅲ在中国》,作者:廖新华。
《笕桥精神——空军抗日战争初期血泪史》,作者:何邦立。
《空战非英雄》,作者:高庆辰。
《中国空军抗战史》,作者:唐学锋。
《寻找梦想的边疆,中国航空1934—1942的烽火岁月》,作者:谭立威。
《天马蹄痕:我的战斗日记》,作者:徐华江翟永华。
《民国26年8月14日我空军编装》,作者:冯国章。
《1949年之前的中国飞机与航空百科》,作者:LennartAndersson(瑞典)。
《我的回忆》,作者:衣复恩。
《空军各路司令部、各部队概况》(1945年),作者:航空委员会。
《空军战斗要报及往来信函(1937年8月—1938年7月),(1940年1月—1944年4月)》,作者:航空委员会。
《空军的涂装与徽志》,作者:刘文孝。
《新疆行》,作者:朱民威《中国的空军》杂志1946年第90期。
《骑士在边疆》,作者:邓漏愚《中国的空军》杂志1948年第115期。
《忆西北混合队》,作者:吴化熙《中国的空军》杂志。
《西域航空史》,作者:杜满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