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3日,中国首例核辐射案受害者宋学文在吉林去世。
1996年1月5日,19岁的宋学文,过着无数普通青年一样的生活。
职专毕业后分配到吉林化工集团建筑公司,每天早起工作,就想早日得到认可受到提拔。
那一天,他提早半小时出门。
快到公司的路上,他看见一截“钥匙链”,在薄雪上显得格外显眼。
他就站在原地等待失主,提早出门的时间都搭了进去也没人来领。
着急上班的他就这样将“钥匙链”揣进了右裤兜。
两个小时后,他感到头晕目眩、四肢乏力,还以为早上受了寒,重感冒了。
请假回宿舍后,呕吐得更加频繁,腹内绞痛难耐,身体开始泛红、起水疱。
直到下午5时,施工队长赶来探望,当他听说宋学文早晨捡到一串“钥匙链”时,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命令屋内的人员马上离开。
这条金属链上附着的火柴头大小的物体,正是核放射物质铱-192。吉化集团将其用于30万吨乙烯施工现场的射线探伤作业,但由于操作人员违反程序,致使该放射源从工作容器中脱落,遗失在施工现场。
以前从未听说核辐射的宋学文,就这样暴露在超剂量辐射中长达9个多小时。
送入307医院时,他的右腿已经肿得比原来粗两三倍,弯曲不能伸直,而且上面布满水泡。正常人接受的辐射量本应少于0.5Gy,但宋学文的全身受照剂量却是2.9Gy,右腿最大吸收量甚至达到了3738Gy。
工业探伤装置在我国被归为II类射线装置,其安全和防护要求较高。
因为铱-192的γ射线穿透力极强,贯穿整个人体后,造成外辐射损伤。
正常人接受的辐射量不得高于0.5Gy,辐射受照者受到辐射剂量的大小引起不同程度的急性放射病。
若只在1~2Gy的剂量照射下,会引起乏力、不适、头晕呕吐。
剂量越高越严重,焦腐导致截肢、白细胞数量下降、肺组织损伤、心血管系统损伤乃至几天内死于休克。
除此之外,还可能引发癌症、不孕不育或是出现怪胎。
为了避免病情继续恶化,307医院先后截去了他的双腿和左前臂。
历经两年7次手术,宋学文终于挣脱了死神的魔爪,但那个参加越野长跑的健康小伙彻底变成了残疾人。
年轻时的宋学文
21岁那年,病情控制住后,他回到了家中静养。
因为害怕来自社会的二次伤害,他连门都不愿意出。
死死关紧门,窗帘也不肯拉开,生怕别人的目光溜了进来。
躲家中的日子里,他经常用家中的座机随意拨打电话,仿佛隔着一条电话线,他就还是那个健全的自己。
后来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杨光。他们多次赴北京看病,去武汉安装假肢,还一起打赢了和吉化集团的赔偿官司。依靠家人的陪伴,宋学文逐渐走出了人生阴影。
直到他拨通他未来的妻子电话,他才逐渐从阴影中走出。
两人就通过一个电话,从相识到相爱。
他妻子对他的态度,也成了他往后的人生态度:
“你把自己当残疾人,那你就是;你不把自己当残疾人,那你就不是。”
2000年,他通过法律途径拿到了赔偿,但除去看病、功能性假肢、打官司的钱,只剩下8000元。
就是这8000元,让宋学文感到“哀大莫过于心死”,干脆放下过往,不争不抢地活。
2004年,他敲出32万字的自传《生死链》,两年后,他结了婚,回乡下办了个幼儿园。
他还接受一位美籍华人导演邀约,将《生死链》拍成电影。
电影在2011年上映,宋学文当了一回男主角。
上映那天,恰巧日本福岛核电站出现核泄漏,他有些玩味地说:
“我好像又再次和‘核’联系在了一起。”
电影《站起来》剧照
好事接连不断,当初他就被告知失去生育能力,哪知2015年儿子竟然降生了。
生活要是就这样平静下来也不是坏事。
但就在2016年底,他的病情突然再次恶化,随时可能离世。
再回到北京307医院时,当年的实习医生,如今都成了科室主任。
相伴22年的核辐射再次不安分,他被检查出了放射性白内障、肝硬化、糖尿病、心脏病……
核辐射还损害他的记忆力,往事不少细节都忘了。
他怕孩子过不好,也怕就此忘了妻子的名字。
医院对此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一直以来除了截肢,就只能使用抗放射药,控制损伤,存进和改善造血功能。
其次就是针对病程特点,采用抗感染、抗出血和纠正代谢紊乱为主的综合性治疗措施。
治疗被动,更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宋学文清楚,生命有重量,但重不过一节铱-192。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核辐射、远离核辐射,让管理更到位,他把自己的故事说了出来,尝试帮助同样受到核辐射影响的人。
若是撇去宋学文戏剧化的经历,他的遭遇恰恰是许多受害者的一个缩影。
因为认知不足,随意接触放射源是极危险的,为什么这么危险的东西能随便“捡到”?
现在全国放射源使用单位有上万多家,在使用放射源超10万枚。
或许一直以来,我们能够承担多少责任才是真正决定科学发展的重要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