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5月15日,星期六。快到午夜时,位于英国兰卡郡布莱克本的王后公园医院一楼儿童病区终于安静下来。
护士萨蒂轻手轻脚巡视儿童病房。她给这个孩子盖上毛毯,又摸摸那个孩子发烧的额头。然后她离开病房走进过道,往供应室走去。
惊现“鬼影”
夜已深,所以她没有开启供应室的大灯,而只是开启了角落处一张桌上的一盏台灯,然后坐到桌旁工作。
忙完后关灯前,她查看周围情况。当她的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窗户上时,她惊呆了——窗户另一侧,一名男子的脸正对着她。
案发病房
萨蒂后来回忆说,那是她见过的最邪恶的一张脸。那张脸又细又长,嘴角下弯,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残忍的鬼笑。
但让她最惊悚的是那张苍白的脸。即便是那男子头戴的帽子和夹克肩部,看上去也“如霜一般惨白”。
目睹这个“鬼影”后,萨蒂惊叫了一声,同时她冲向夜班护士长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她就瘫倒在椅子上,好几分钟后才回过神来,开始讲述自己所见。
萨蒂向来遇事镇定,这回却如此失魂落魄,护士长对她说的情况自然很重视。护士长首先呼叫医院电话房总机,要求夜班门卫立即查看医院内有无不明人员出没。
护士长还提醒地下室门诊部医生小心为妙。同时,她要求报警。接着,她匆忙查看儿童病房。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病房的一扇窗户大开,由此进入的潮湿冷风让病房充满寒气。
护士长立即去关窗。此时,她最担忧的情况出现了——离这扇窗户最近的小病床上的孩子不见了!
床单落在了地板上,病床旁的小桌子移动了位置,原本放在桌上的一瓶蒸馏水现在却位于桌子下方的地板上。
护士长把萨蒂召来。萨蒂说,失踪的孩子是因肺部感染住院的3岁的安妮。说完这番话萨蒂就晕厥过去:她被那张恐怖的“鬼脸”和对失踪的安妮的担忧击垮了。
现场勘查
接到报警后,两名警员立即来到现场。得知有孩子失踪后,他们向总部请求增援。随即,检察官巴顿和一队探员赶到现场。
此时,夜班门卫已经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金发小女孩安妮裸露的尸体,就躺在离那扇病房窗户不远的一片灌木丛中。法医验尸发现,安妮遭遇了性侵犯,并且被殴致死。
警方正在现场调查
这是布莱克本几个月内发生的第三起儿童谋杀案,前两起至今未破案。所有这些案例都缺乏线索,但警方没有气馁,而是再次仔细勘查现场。
这一次,他们找到了如下证据:
(1)安妮病床旁非常光洁的地面上,有一个明显可见的袜印;
(2)在离安妮尸体不远处发现的安妮的睡衣上,有多处血迹;
(3)在安妮尸体和那扇窗户的窗台上,发现了很细小的暗色纤维;
(4)从病房地面的袜印上,提取到了细小纤维:
(5)那瓶蒸馏水的瓶上有两个清晰的指纹。
警方在蒸馏水的瓶上发现两个清晰的指纹
警方得到了来自“西北法医学实验室”的生物学家戴维的帮助。与戴维一起抵达现场的,还有伦敦警察厅侦探和兰卡郡检察官坎贝。
萨蒂向警探们多次重复了自己见到的窗户鬼脸。她还坚持说,那个像幽灵的人所戴的帽子上和肩上“如霜一般惨白”。
包括戴维在内的探员们一度认为,萨蒂所见很可能是由光反射造成的光影错觉。
探员们对不同光线情况下的现场进行了多次模拟,每次结果都不同,于是他们又相信当时萨蒂在惊恐之下出现了幻觉。
窗户鬼脸已经够恐怖了,但本案调查至此又增添了一丝恐怖色彩——凶手开始被称作布莱克本的“白狼”。
此案发生后,布莱克本人人自危。孩子们上学放学都由亲人护送。天黑后甚至天黑前,孩子们被禁止在街上玩耍。
最惊慌的,自然还是那些有孩子在王后公园医院住院的家长。成千上万人参加了5月18日举行的安妮葬礼。安妮的父母接到了上千封安慰信。
超人任务
本案主要线索是发现于蒸馏水瓶上的指纹。但这些指纹的价值没有凸显出来——已知的任何罪犯的指纹与之都不匹配。
针对此案,警方在布莱克本展开了最密集的调查,访谈笔录超过10万字。上千个电话记录被一再检查,警方希望能从中获得有用的线索。
然而,经过两周调查后,破案工作却依旧原地踏步。“白狼”仿佛真的是个幽灵,因为警方根本就摸不着他。伦敦警察厅侦探逐渐离开。
到了6月,本案调查已经完全交付给巴顿和坎贝。他俩召集手下开了一个长会。巴顿对手下说:“如果我们不能保护我们的孩子,我们还是好警察吗?我感觉凶手正逍遥法外。”虽然这么说,他手中唯一的主线索依然是指纹。
警方正在展开指纹对比
接下来,警方决定展开一次前所未有的行动——提取布莱克本所有男性的指纹。
这几乎是一项超人任务。手指着墙上的一张布莱克本地图,巴顿要探员们分组前往各个社区。他们从王后公园医院周边街道开始,逐步向外扩展。每个小组配备指纹垫及其他基本设备。
坎贝及其手下在城郊一座旧农场安营扎寨,把这里变成了指纹鉴定总部。他们不分昼夜轮班工作,把送到这里的指纹与那只蒸馏水瓶上的指纹进行比对。
这项精细的工作从6月初开始,到8月第二周时已经核对了近4.2万份指纹,但都与那只蒸馏水瓶上的指纹不相干。
此时,尚未被鉴定指纹的布莱克本男性已经没几个。看来,烦琐、冗长的指纹鉴定也不会有结果了。
然而,1948年8月12日,第46253号指纹终于和那只蒸馏水瓶上的指纹匹配上。这份指纹属于22岁的面粉厂包装工人皮特。
此前,当探员来到他位于布莱克本市内的家中时,他总是不在。
“白狼”落网
当天,皮特在其工作地点被捕。他身材瘦高,嘴唇薄,嘴角下弯。他的肤色灰黄,脸上覆盖面粉,看上去就像贫血患者。
当皮特被带到巴顿的办公室里时,巴顿倒吸一口凉气。皮特的帽子上和身穿的夾克上有面粉散发的白霜般光影,尤其是夹克肩部的光影很显眼。
至此,巴顿终于意识到萨蒂当初眼见为实,并非产生了幻觉。
在接受讯问时,皮特矢口否认自己曾接近过王后公园医院,还说自己更不可能在案发当晚去过该医院儿童病房。他宣称:“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巴顿提醒他:“如果像你说的,那你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里那只蒸馏水瓶上?”
皮特看了一下自己的指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好吧。如果是我的指纹,我会告诉你一切。”
皮特说,他在病房外脱掉鞋子,然后绑架了那个小女孩,并且把小女孩的头部撞墙以阻止她哭喊。皮特还说自己三周前与女友分手,案发当晚他在痛苦中喝醉酒,于是干出了这么可怕的事。
“白狼”在不同时期的照片
皮特的这名前女友说:“他(指皮特)是个生活圈很窄的大男孩。至少他自己这么说。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指皮特的罪恶行径)。”她还说,安妮被害后第二天她在街上遇到了皮特。他们一起散步到了城郊。
谈到头晚发生的谋杀案,并不知道皮特是凶手的她戏谑地问皮特:“昨晚你在干啥?”皮特回答说,他在酒吧喝了几杯后,于晚上11点左右回家了。
除了指纹匹配之外,警方还证实,提取自犯罪现场的纤维与皮特拿去一家典当行的衣服上的纤维匹配。这件衣服上还扑满面粉,衣服上的血迹血型与安妮的血型匹配。
凶手伏法
经过9月2日的预审后,皮特10月15日接受正式审判。他说自己无罪,因为他有精神病。检察官坎贝出示了指纹证据,皮特承认是他的指纹。
为了证明安妮病房蒸馏水瓶上的指纹属于皮特,被放大的两套指纹(分别提取自皮特本人和那只蒸馏水瓶)被出示给陪审团。坎贝指出了这两套指纹中的16个关键的相同点。
坎贝还说,皮特自己提交的袜印与安妮病床旁地面上的袜印完全吻合。此外,血型和纤维证据也被提交给陪审团。
皮特的辩护律师说,他不寻求为皮特争取自由,但寻求保住皮特的性命(当时英国尚未废除死刑)。虽然皮特罪证如山,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皮特的精神病是否严重。
有医生指出,尽管皮特知道自己在于什么,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犯罪。控方指出,专家医生对皮特被监禁后的表现进行考察发现,他的心智是清楚的。
在审判中,皮特称自己是在醉酒情况下进入医院儿童病房的,他拿起蒸馏水瓶是想用它做武器。他还说,他用右臂把那小女孩抱出医院,抱到灌木丛里殴打和侵犯。
可怜的安妮,当初还很信任地用手臂环抱皮特的颈部。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恶魔承认自己曾4次拿安妮的头部撞墙,但对自己是否侵犯了安妮默不作声。
安妮安息之地
辩护律师试图证明,皮特的供词是在警方威逼利诱下说出的。即便如此,辩方律师无法反驳指纹证据。
10月18日,陪审团认定皮特谋杀罪名成立。皮特被判处绞刑。
1948年11月9日早上,皮特被处死。
“白狼”皮特谋杀女童安妮一案,因为大规模的指纹鉴定而成为英国法医和警探历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