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29日早晨,西昌市。
一大早,当地大兴乡村民唐斌就来到市公安局报警:“民警同志,我舅舅一家已经失踪好几天了,说什么也联系不上,你们能帮忙找找吗?”
民警刚开始只是按部就班的询问,但越聊越觉得奇怪。原来,唐斌告诉民警,他的舅舅张显能一家4口以及张显能女儿的男朋友吴仲涛共5人,自10月24日失踪,到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踪迹,整个家族都非常着急。
5个人离奇失踪,真的是怪事。一般而言,很少有一家一户突然失踪的道理。更加令警方惊讶的是,失踪的5人情况可以说各式各样。一家之主是张显能和崔春琼两口子四十多岁年纪,有两个孩子,分别是儿子张健和女儿张菊,在加上女儿的男朋友吴仲涛,五个人要阅历有阅历,要体力有体力,看样子不会出现问题。但连续五天踪影不见,实在是让人担心。
于是,当地的公安机关成立了专门调查组,围绕一切可能与失踪人员有关的疑人疑事进行全面调查。
然而调查的结果更让人疑惑:失踪人员均未发现有离开西昌外出的迹象。而从调查的结果看,又不像是自产自销的灭门惨案。因此,11月17日,州公安局召集西昌市公安局和刑侦、技侦等部门会审该案,初步判断其极可能是一起恶性预谋杀人案。随即,一个由数十名名警察组成的“2006.11.17”专案组成立了!
专案组依据围绕“失踪事件”和失踪人员开展调査走访掌握的信息做出判断,发现了非常多的疑点!
首先,这5名西昌市人都住在市区内,之前也没听说他们在别的地方有住处,但从10月20日开始,到10月24日,5个人却分批失踪了,而且均未携带衣物及生活用品。
奇怪的是,他们的亲属对其去向均不知情,尤其是48岁的张显能,他有一位83岁老母亲与其共同生活,但他外出前却未对其做出任何安排!这实在是不符合常理,因为张显能对他的老母亲一向是很孝顺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五人失踪后手机都无法正常联系。一个人手机有可能没信号,可五个人手机都没信号了?不可思议!
警方对五人进行了认真调查,发现他们与别人都没有明显的矛盾冲突和债务纠纷,就此排除五人外出避祸、躲债的可能性。
此时,有经验的侦查员在会议上提出,这五人人很可能已经遇害了,这从很多异常之处可以看出来!第一个异常之处,是10月23日有人用张健的手机向张健的工作单位西昌市电视台请假,称张健因阑尾炎在德昌县住院医治,警方来到德昌县调查,走访了所有医院,也没有发现长得像张健的人曾经住院。
第二个异常之处,是10月26日亲属拨通了张显能的手机,接电话的人自称叫王强,说张显能一家向其借了25万元钱到上海做生意去了。经过查证这完全是子虚乌有。可再打过去却没有人接听了,手机也很快关机。
多人、相继、长时间失踪,而其亲属均未被敲诈勒索财物;电话接通却不是本人接听,所谓的“去向”经查证都是假的!种种迹象表明,有人在故意遮掩“失踪事件”真相,专案组推断此案极可能是一起恶性预谋杀人案,并进一步推理:
作案人应与失踪人员很熟悉。侦查员通过走访发现没有任何邻居和亲友发现张家与陌生人接触,也没有听到异常响动。因此作案人应该是以“和平”方式叫走了张家人,因而未惊动其他人。而且警方调查了好几天,却至今未发现失踪人员去向,也未发现犯罪迹象,这说明作案人的手段十分隐蔽,不是陌生人所能够实现的!
专案组对100余名失踪人员的社会关系和有过交往接触的人逐一进行摸排梳理,从中查找与5名失踪人员在失踪前有过交叉接触的人员,最终认定嫌疑人张建华有重大作案嫌疑。
张建华,男,汉族,1964年出生,西昌市人。此人曾经受过打击处理,是劳改释放人员,很明显有犯罪经验。
从2006年9月起,张建华与失踪人员张显能违法倒卖烤烟,并与其家庭成员来往密切。据亲友反映和对张家失踪顺序进行梳理:张显能是在10月20日与张建华从普格贝螺髻山镇返回西昌后离奇失踪;他的儿子张健于10月22日与张建华在西昌市西宁镇“黄家饭店”吃饭后神秘失踪;崔春琼、张菊、吴仲涛于10月24日与张建华在上述同一饭店吃饭后一同失踪。更为重要的佐证是:失踪人员的4部手机失踪前后均在张建华居住地区域范围有通话记录。
此案发生时,凉山州正在全力筹备冬季旅游发展大会,案件如果不能及时侦破,公安机关将背负巨大压力。专案组面对压力,决定立刻拘捕张建华。
专案组召开案情分析后
11月17日下午,专案组派出侦查员,在普格贝螺髻山镇抓获了张建华!然而,在讯问中,张建华拒不交待。他确实有丰富的犯罪经验,和专案组东拉西扯,就是不交待案情!面对这个滚刀肉,专案组决定先搜集证据,再掉过头来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19日,专案组搜査了张建华位于西昌市凉钢家属区三楼的租住房。经过仔细勘察,法医在房间地板胶下发现大量血迹并在墙壁隐蔽部位发现少量血斑,经鉴定为人血。现场勘査取得初步进展,审讯攻势随之跟进,当晚,精神防线逐渐崩溃的张建华初步交待了杀害两名“小姐”和张显能家5人并埋尸的犯罪事实。
然而,就在这时,张建华却突然改口了!改口的原因来自一段对话:
预审员:张建华,我们已经在你房间发现血迹了,现在就看你的表现了!不需要我们再问你人是怎么杀的,埋哪里了吧?
张建华:能不能让我抽根烟?
抽完烟之后,预审员却发现张建华的眼神变了!原来,精明的张建华从警方的口中发现警方还没有掌握直接证据,特别是尸体还没有发现。于是他全面翻供,走到这里,侦查工作遇到巨大困难。
专案组进行了全面分析,认定张建华的交待应该基本属实,遂制定了以寻找发现尸体为重点、以审讯和外围调查相辅的侦査策略。11月20日,警方对张建华另一套位于西昌市凉钢家属区内底楼的购买房进行地下挖掘,居然有了重大发现。他们挖出了三男三女共6具尸体,11月22日又在原地深挖出一具女尸。
挖掘掩埋尸体现场
经组织死者亲友辨认,证实7具尸体分别为张显能家5名失踪人员和陈余梅、桑弘英,即张建华之前提及的“小姐”。鉴于张建华的犯罪行为尚缺乏其他证据,专案组决定针对张建华的情绪变化和心理弱点加大审讯力度。
没想到的是,张建华没有干警想的那么难以对付,还没等预审员拿出“炮弹”进行轰击,11月23日,张建华就彻底招供了!
原来,挖出来的七个人都是他杀的!从2006年9月底至10月24日,他在租住房内采取绳子勒颈、铁棒击打头部等手段先后杀害7人。根据张建华的交待和指认,专案组在西昌市经久乡等地找到并提取了本案部分受害人的遗物和作案工具。
专案组对张显能家人被害过程和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法、隐藏罪证方式和心理特征进行了全面分析,认为张建华应该不是初次杀人犯案,之前还杀过人的可能性极大。这是因为,如果初次杀人,绝大多数人都会很长时间处于惊恐状态,需要相当长的冷却期,而张建华却连续杀人,丝毫没有影响,实在是不可思议。
于是干警们乘胜追击,持续加大审讯深挖力度。12月6日,张建华又供认,1998年底杀害了徐世明、唐霞二人并埋尸。专案组一面秘密开展外围调査和犯罪现场踏勘、监控;一面继续全面强化“2006.11.17”系列杀人案犯罪证据收集固定,同时稳定犯罪嫌疑人的情绪。
12月19日,专案组在张建华供述的曾经租住的西昌市龙眼井房管局宿舍一套公房的地下挖出一男一女两具尸骨,随后,在西昌市公安局查到1998年12月19日徐世明的妻子报告徐失踪的原始记录,并在攀枝花市米易县警方协助下査明唐霞的身份和原住址。
12月25日,专案组组织被害人亲属辨认埋尸现场提取的物品,认定就是徐世明、唐霞生前所穿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物品。至此,专案组经过一个多月侦査,以失踪案件调査为切入点,全面突破了涉及7案9命的特大系列杀人案,查证了犯罪嫌疑人张建华先后单独作案7次、杀害9人的作案事实。
那么,张建华为什么杀死这么多人呢?这要追溯到1998年。那一年,张建华和徐世明和唐霞两人合伙做天麻生意。张建华当时很信任两人,就按照徐世明和唐霞的建议,一起凑钱进货。然而没想到的是,到了当年10月,徐世明和唐霞居然合伙将张建华的合资款20余万元卷走,之后不知去向。
张建华被气疯了,他83年就因为盗窃罪被判5年刑。期间三次逃跑,被抓回来后加了7年,直到95年才刑满释放。他自认为没人敢骗自己,没想到却被徐世明和唐霞给骗了!他开始疯狂地寻找,终于两个月后,张建华在广东找到二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从那时候起张建华就产生了杀人谋财埋尸灭迹的念头!
徐世明和唐霞两人见了张建华自知理亏,就谎称是出来进货。张建华趁机说咱们回西昌从长计议。于是三人一同返回西昌后,从此张建华开始谋划杀人埋尸。他先是以安装下水管道为名,预先在租住房厨房地下挖掘深坑。到了当年的12月8日,他先是叫徐世明来家里吃饭,徐世明不知有诈立刻就来了。两人在酒桌上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当晚徐世明就留宿到张建华的出租房内。等到深夜人静的时候,张建华悄悄拿出早已准备的绳子,趁被害人熟睡之机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勒紧,等到徐世明没气之后,将其杀害并埋尸坑中。第二天,他如法炮制,将唐霞骗至家中留宿,再次用绳子勒颈将其杀害并埋尸坑中,之后,张建华又雇请工人重新打好水泥地面,彻底掩盖了犯罪痕迹。
杀死两人后,张建华又在租住地待了一年,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1999年底,张建华离开西昌辗转广州、贵州、广西等地做生意。这一走就是6年,到了2005年底,他从广州回到西昌。此时,他摇身一变,成了专门做电器生意的大老板,实际上他只是个体小商贩。
2006年7月,张建华结识了从宁南县到西昌打工的陈余梅,并发展为情人关系。并通过陈余梅结识了桑弘英。这桑弘英是陈余梅的表妹,对妹妹介绍的这位大老板很感兴趣,之后又将张建华介绍给自己的商业伙伴张显能及其家人。
刚开始,张建华并没有起杀心,但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情人陈余梅和张显能不清不楚。
到了2006年8月,张建华便开始同陈余梅和张显能二人倒卖烤烟,此时张建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想着用杀人手段侵吞他人的财物。再加上陈余梅和张显能之间的暧昧关系,他就起了杀心!为避免罪行暴露,张建华决定将陈余梅和张显能及其亲人全部杀害,这样才能彻底拿到两人的财产。
于是,他让正在装修其凉钢宿舍2单元1楼商品房的工人将其中一间卧室的地平打掉后暂停施工,自己挖了个坑备用。到了9月24日,他开始了他的疯狂杀人计划。张建华此时心机比八年前更加深沉,他选择在自家楼上三楼租住了一间房,这样就避免来人看到家里的深坑。他先是采用杀徐世明和唐霞同样的方法,将陈余梅骗到三楼租住房中杀掉。又在10月8日将桑弘英骗至租住房中杀害后埋尸。
此后,他已经杀红了眼,又采取类似手段,于10月20日杀害张显能,10月22日杀害张健,10月24日杀害崔春琼、张菊和吴仲涛。随后将被害人尸体秘密搬运到位于一楼的商品房中,深埋入坑内。之后他召回了装修工人,重新铺设了水泥地面,并捏造被害人张显能一家及吴仲涛出门在外的虚假信息,企图逃避警方的调查。
张建华落网后,凉山州中院一审以故意伤人罪判其死刑。张建华不服,向省高院提起上诉。在法庭上,张建华的辩护律师以张建华杀人动机过于简单为由,要求对其进行司法精神病鉴定。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查认为:“张建华作案动机明确,作案对象特定,杀人后为掩盖罪行而连续杀人,在具体实施犯罪过程中,有预谋、有计划、有步骤等,省高院对律师提出的精神病鉴定要求未予准许。
2007年3月4日,冷血杀手张建华站到了省高院被告席上。省高院作出终审裁定:张建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