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秀(艺名黄咪咪),是20世纪60年代新加坡的知名舞女,因其风姿卓越,被称为“舞国美后”。
她是新加坡历史上第一个被执行绞刑的女性,原因竟是联合自己的前夫,杀死了日本情夫的妻子。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情夫9岁的女儿面前……
(黄咪咪)
夜晚的谋杀
1970年1月6日晚,一对男女造访了位于嘉兰的一座海景住宅。
居住在此的是外派至新加坡的日本工程师渡边弘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他本人当晚正在别处加班,准备结束工作后回到这里陪伴家人。
渡边绫子——渡边的妻子,没有什么顾虑地就给二人开了门。
前不久她刚与这个女人在丈夫安排下会过面,丈夫向她介绍了这个名叫黄婉秀的女人——他在新加坡这几年间认识的情人。
会面时,黄婉秀还给了几个孩子糖果,孩子们把黄称作“欧巴桑”(即阿姨)。
携带了一副长手套的黄婉秀告诉绫子,渡边让自己找人来修坏掉的浴缸。
绫子看到提着半桶厕所清洁剂的男人,没有生出怀疑,让二人进到了屋里。
房间内很安静。
此前,绫子已早早把三个孩子哄睡在床。
尽管9岁的大女儿千惠子并没有睡着,但也乖巧地躺在床上没有出声,努力尝试入睡。
但随着这两个人进门后,千惠子开始听到奇怪的声音,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妈妈痛苦的声音。
(时年9岁的千惠子)
她跑向传来声音的浴室,却看到妈妈的右手被“欧巴桑”紧紧拉扯,左手则被一个陌生男人攥住,妈妈的脖子和腹部都是血。
年幼的千惠子哭叫起来,黄婉秀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千惠子于是不再哭喊,黄婉秀也就放开了她。
千惠子连忙回到屋里去叫醒自己六岁的弟弟,但弟弟睡得太沉,她就又跑回了浴室,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黄婉秀和那个男人飞奔离开了。
而当她回到浴室时,经受了刀刺的妈妈站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很快又摔倒在地。
千惠子想,妈妈死了。
她的弟妹在她的哭声中相继醒来。
三个孩子站在浴室门口不停地哭泣,他们的妈妈则躺在一片血泊中,不再动弹。
等渡边弘终于到家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渡边试图询问孩子发生了什么,哭泣着的千惠子只能断断续续地告诉父亲,妈妈是被“欧巴桑”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杀害了。
黄婉秀和她的帮手很快落了网。
在刑侦室内,黄万般恳求与渡边见上一面。
一见面,黄婉秀就跪倒在地,拉着渡边的手哭喊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再让我见见你的妻子,求求你好不好?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我真的好爱你,但你和我说一切都结束了。
”(黄所述原文为:“Iamsorry.Givemeseeyourwife,canornot?ThatnightIdrunk.Iloveyoutrue.Youtoldmeeverythingfinished.”)
但渡边没有理会,只是愤怒地甩开了她的手。
(案发后的渡边弘)
舞女和赌徒的婚姻
千惠子虽然并不认识和黄婉秀共同杀害母亲的陌生男人,但还是在一群人中将他指认了出来。
这个男人正是黄婉秀的前夫,冼松锦。
黄婉秀和冼松锦结识于1956年,那一年她刚满17岁,已经做了三年的工厂女工。
在一次朋友组织的野餐聚会中,两人相遇了。
当时,比黄婉秀大了六七岁的冼松锦在新加坡建屋发展局中做清洁工,两人很快陷入恋情。
约会两年后,黄和冼于1958年完婚,并于同年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四年后又生下了第二个儿子。
(案发时的冼松锦已年近40岁)
在与冼结婚前,黄婉秀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家庭。
在她17个月大时,她的父亲去世了,生母无力抚养她,便把她送到了丈夫的第一任老婆处(其生母为父亲的第二任老婆)。
在那里,黄婉秀不仅要面对严苛的养母,还要讨好八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
养母和兄姊们对她冷言冷语,有时还会加以肢体暴力,这些虐待有时甚至会发生在她的生母来探望她时。
吃饭的时候,黄婉秀往往要等他们都吃完,才能去吃一些残羹冷炙。
在这样的环境里,黄婉秀自然没有上学的机会,这也使得她早早逃离家庭,做女工养活自己。
(后出庭做证的黄婉秀养母)
尽管如此,根据媒体报道,黄婉秀和冼松锦的婚姻却渐渐变得不堪。
早年生活使得黄婉秀性情非常不稳定,极容易暴躁,并带有暴力倾向。
此外,后续调查中发现她的家族中或有精神疾病的遗传,这也加重了她的情绪波动和暴力行为。
每当她与丈夫争吵时,她总是会虐待、殴打对方,甚至会提起刀或木棒来对付冼松锦。
冼松锦的性情很温和。
他只想躲避这些争吵和打架,但有时躲避不及,身上还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疤。
有一次,黄婉秀甚至打了自己的婆婆,对方因此把她叫作“皇后般的儿媳”,抱怨她为所欲为。
(有报道称黄婉秀和武则天一样聪明、暴躁、有野心)
但冼松锦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赌博。
他不仅爱赌,而且嗜赌如命,这使得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贫困。
到后来,他还因为赌博被辞退,失业在家。
即便如此,冼还是继续赌博,并没有收手的念头。
面对一贫如洗的境遇,黄婉秀不得不做些兼职贴补家用,其中还包括去酒吧做女招待。
到了1963年,与丈夫积怨已久的黄婉秀终于选择离开,正式做起一名舞女。
她取了一个艺名——黄咪咪(mimiwong),开始广泛地结识男人,过起了另一种生活。
冼松锦后来说,有时黄婉秀会带着那些男人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时他总是很痛苦。
因为自己还爱着她,希望她能够回到自己和两个年幼的孩子身边。
纠葛不断的婚外情
无论冼松锦怀着怎样的心情,成为舞女的黄婉秀已经渐渐适应了另一番天地。
3年后,也就是1966年,黄婉秀结识了外派至新加坡的日本工程师渡边弘。
他独身在此生活,妻子和三个孩子都远在日本。
在那之前,黄婉秀已经在三家酒吧工作过,她在当地已经算得上小有名气,甚至当选过一次“舞国美后”。
在这段时期,黄婉秀大多与自己母亲生活在一起。
对于这个身形苗条纤细,姿态妩媚的女人,渡边弘几乎是一见钟情。
黄婉秀声称,自己当时的舞女收入极为丰厚,事实上渡边弘有时还会依赖她的收入来源。
对于这一点,渡边当然予以否认。
(新加坡舞厅文化一度盛行,舞女们还曾出资捐建了一所“快乐义务学校”)
1967年11月,黄婉秀怀孕了,渡边要求她去堕胎。
渡边称自己给了黄婉秀这次堕胎的费用,但根据一些报道,当时他以没有现金为由拒绝给钱,是黄婉秀独身前去堕了胎。
次年,黄婉秀搬离和母亲共同居住的住处,开始一个人生活。
她的母亲后来说,黄婉秀在搬走之前,常常感叹人生没有意义,想要尝试自杀。
她变得极度依赖酒精,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喝酒。
渡边弘也说,她的酒瘾极大。
她常常喝酒喝到不省人事,需要叫医生的地步。
为此,黄母不时整夜看守在她的身边,防止她想不开。
这次堕胎以后,黄婉秀和渡边弘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
很快黄婉秀结识了一个香港商人,还跟随对方去了香港。
但即使身处香港,黄和渡边之间的书信沟通也没有停止过,黄婉秀还借着书信多次表达了爱意。
两人的感情联系从未停止。
在黄婉秀怀上商人的孩子后,对方将其赶离了香港,但给了她一笔钱。
1969年,黄婉秀带着钱回到新加坡生下了一个女孩。
渡边弘又开始与她会面,并每月给她200新元。
后来,渡边还为黄在艾维特路上购置了一处小房子。
黄婉秀终于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甚至还雇起了一个女佣。
(渡边弘称自己花费了1400美元为黄婉秀购置房子)
后来渡边弘被问询,他是如何付得起高于自己薪水的开销时,他回答说,那是因为妻子从日本来到新加坡时,他要求妻子携带了大约30万日元(时值2400美元)。
也就是说,绫子从日本带过来的家用中,大部分都被渡边花在了黄婉秀身上。
但即便相对稳定地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黄婉秀和渡边弘的关系也仍旧充满了变数。
黄婉秀暴躁的脾气并没有得到改善,有时也会对渡边施以暴力。
她威胁渡边弘,称如果他敢结束和自己的关系,她可能会对他和他的家人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
在一些报道中,黄被描述成女子黑帮“红蝴蝶”的成员,但黄婉秀否认了这个说法。
而渡边弘对黄婉秀的感情也充满矛盾,他被这个女人深深吸引,但也害怕她口中所说的那些威胁,同时也感到对家庭的亏欠。
时间一长,对家庭的愧疚终于占据上风。
1969年11月,当绫子提出带着孩子来新加坡看望他时,他同意了。
在这段时间里,黄婉秀再次怀孕并流产,渡边承认,这一次他没有付钱。
嫉妒和愤恨
也许是出于日本男人的某种自信,渡边弘相信他可以让妻子和情人和平共处。
他先是向妻子交代了自己的风流韵事,圣诞节前夕,渡边又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劝说黄婉秀,让她与绫子见上一面。
黄婉秀最终答应了。
两个女人的会面看上去平静无波。
也许是三年的分别早已让绫子心中有所准备,她表现得一如传说中无谓丈夫在外面做了什么的那种日本女人,对黄婉秀也很友好。
但是在这样的平静底下,却是两个女人熊熊燃烧的妒火。
渡边弘却只看到两人和平共处的局面,认为自己可以坐拥美满的家庭和漂亮的情人。
六天后,在嘉兰海景住宅里举办的家庭新年派对上,渡边弘将黄婉秀也叫来了。
这一举动不仅使黄婉秀对绫子的生活条件大为嫉妒,也使绫子对黄婉秀更加不满。
新年后的一天,喝醉酒的渡边弘来到黄婉秀的住处,把妻子的抱怨当成笑话讲给她听。
他说,绫子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常常到一个低等女人——一个妓女的住处去。
黄婉秀立刻听出这是在侮辱自己,非常地愤怒。
她自称,她因此向渡边弘提出结束关系,但渡边弘却说,“我不在意,我只想每天见到你”。
(在黄婉秀描述中显得十分痴情的渡边弘)
从事后渡边弘的表现来看,这很可能是黄婉秀美化的说法。
在这个和妻子共同抚育了三个孩子的日本男人心里,家庭的地位显然优于这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情人。
更有可能的是,在她充满戏剧动荡的生活中,渡边弘给她带来过一丝难得的稳定感,但对方家庭的出现使她明白,这样的感受不过是错觉,从而感受到了深深的愤怒和嫉恨。
而对于绫子来说,丈夫不加掩饰的背叛自然也令她感到怒火中烧。
处在截然不同位置的两个女人都深深地嫉妒彼此,憎恶彼此。
黄婉秀决心要报复情人的妻子,让这个女人为自己所说的侮辱付出代价。
于是她竟然联系了自己的前夫冼松锦,联手制造了那一夜的惨案。
庭审和判决
在法庭上,黄婉秀和冼松锦各执一词,均指责对方才是主谋。
黄婉秀说,自己把那半桶厕所清洁剂洒向了绫子的眼睛,并按住了她的一只手,是冼松锦杀死了她。
冼松锦则说脖子和腹部致命的刀伤都来自黄婉秀。
黄婉秀称,冼松锦因为赌博而对金钱格外贪婪。
她本来只是想过去给绫子一巴掌,带上冼松锦是因为渡边弘曾经说过日本人都会柔道,她担心这是真的。
但冼松锦却告诉她,如果她肯付500美元的话,自己能够找到一个有枪的朋友来解决这件事。
(为本案做精神鉴定的专家黄博士)
黄婉秀还说,当她的生母去询问冼,到底是谁该为这个日本女人的死负责时,冼沉默着不说话。
母亲说,自己女儿不是这样的人,身为黄婉秀曾经的丈夫,冼松锦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冼松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告诉这位曾经名义上的岳母,如果想躲过死刑裁判,黄婉秀最好承认是她杀死了绫子,而且要说是在渡边的授意下。
冼松锦不肯承认自己是为钱杀害绫子,他说自己正在通过合法渠道讨要一笔收入,并不会因为黄婉秀提出的这点金钱报酬而动心。
他答应黄婉秀只是因为在心里对她还有感情,还爱着她。
到后来的庭审中,他甚至连帮忙这一点都予以否认,称自己在现场是在给两个女人拉架。
庭上,黄婉秀的生母和养母都出席作了证。
生母一直在抽泣,她说冼松锦曾祈求她,让自己劝说女儿承担杀人主责。
她对此回应说,自己不了解这件事,不要一直把自己牵扯进来。
(黄婉秀生母央求不要把自己牵扯进这桩事)
而黄婉秀的养母则说,7号下午的时候,黄婉秀喝多了来拜访她,哭着说自己做错了事。
当问及警察为什么来询问有关她的事情,黄婉秀说是因为自己失手杀死了一个日本女人。
在长达26天的庭审后,高等法院的两位法官终于对此案做出判决。
黄婉秀和冼松锦被判定共有谋杀意图,黄为主谋(“Wongwasindeedincontrolofhermentalfaculties”),且无精神异常表现;而冼应为执行谋杀负责,两人均被判处死刑。
判决后,两人均提起上诉。
黄婉秀的辩护律师称,应当考虑到黄痛苦童年和贫苦生活对她精神状况的影响,而且黄在监狱中开始信教,这正是悔改的表现。
但基于此的两次上诉都失败了。
同时冼松锦的上诉也没有成功。
1973年7月23日,两人的死刑被最终确认,并于26日执行。
时年34岁的黄婉秀提出了一个遗愿,想要在执行绞刑时身穿和冼松锦结婚时的婚纱。
这个遗愿被许可了。
黄婉秀身穿婚纱赴死时,许下了一个奇怪的愿望,希望下辈子能和给她执行绞刑的刽子手相恋。
而更为奇怪的是,在她死后,刽子手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两个星期。
她与冼松锦被埋在了一起。
她四岁的女儿为她献上了一个花环,上面写着,“送给我挚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