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过环岛时,这辆车撞上了路边的挡墙,车速之快令车子几乎报废。
车上的乘客是一对夫妻,妻子当场死亡,丈夫重伤入院。
三年半后,幸存的丈夫坐上了被告席,被锦州市中院一审判处死刑。
随着审判的落幕,案件里的谜团也被一一解开。
今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桩披着车祸外皮的杀妻案。
车祸现场肇事车是一辆北京牌照的丰田汉兰达,司机开过了台阶直接撞上挡墙,因为撞击力度过大,四个车门后备厢都打不开。
交警到达现场之后第一感觉是司机酒驾了,因为车子被撞得面目全非,车内气囊也全部被撞出。
(车祸现场)驾车的是一名男性,头朝前趴伏在方向盘上,头部被气囊压着,在痛苦呻吟。
他右手边趴着一名女性,脸朝下,头朝操作台方向,脚朝后座的方向,她趴伏在车内,完全没有知觉。
120到达现场后宣告车内女子已经死亡,车内男子伤势严重,被送进了ICU。
(车内男性)从现场来看,车辆没有跟其他人或车发生碰撞,而是几乎以跟墙面垂直的角度撞上墙面的,警方初步勘察后认为这是一起单方事故。
(肇事车撞上的墙)车祸发生地在锦州市的重关路环岛,位置非常偏僻,离锦州市中心十公里左右,周围没有人家,没有村庄,全是农地,一公里处是锦州市殡仪馆。
一月的辽宁锦州,夜里气温在零下20摄氏度左右,一辆北京牌照的车,为什么深夜出现在这里?车祸地点并非事故高发地,就算撞车也不该如此严重。
(肇事车)
车里共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是夫妻关系。
驾车男子名叫周进,锦州人,案发时49岁。
后排女子名叫严坤,北京人,案发时43岁。
2018年夫妻俩打算春节出去旅游,于是提前回锦州看望周进的父母,他们在锦州待了十天,案发当天(1月27日)正是他们准备返回北京的日子。
1月27日白天,严坤的母亲给她打电话,问她是否已回到北京家中。
电话是周进接的,他告诉严坤母亲他们还在锦州老家。
严坤母亲很惊讶,问他们怎么还没返程,周进说晚上还有点事。
这是严坤母亲最后一次和女儿通话,晚上就发生了车祸。
首先,救援时车内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交警怀疑周进酒驾,但经过血检发现他并没有酒驾。
交警在车内发现半瓶白酒,酒瓶没碎,盖子也盖得很严实,并不是酒味的来源。
(车内发现的白酒)其次,夫妻俩开着一辆车,在深夜出现在殡仪馆附近,这个地方荒无人烟,算是城郊接合部,白天人也不多,他们此行目的是什么?最后,也是最让人不解的一点,车速。
据交警描述,以车的损毁状态来看,车速至少在80公里/小时以上。
那么在环岛行驶时,要如何操作才能把车速加到80以上?或者说,为什么要在环岛内开这么快?我们来看一下事故发生地。
这是一个三岔口的环岛。
撞车处是环岛内的一堵墙,墙的大致位置在下图红圈处。
这个位置比较诡异,从环岛的哪个方向都不太能正面直接撞击到此处(车子是正对着墙撞上去的)。
事发现场很偏僻,3公里范围内都没有监控,周进所开的车也没有行车记录仪,车祸如何发生不得而知。
(红圈为撞墙处)三岔口分别为北、南、东三个口,警方首要任务是搞清楚车子从哪个口进入环岛。
首先被排除的是北面路口(下图蓝箭头),从这个口很难直接撞到事发墙面。
剩下东面和南面(下图绿箭头)的路口存疑。
交警根据环岛半径、路面和车辆的宽度算出侧滑的临界速度约为74.8公里/小时,而肇事车被认定的行驶速度超过80公里/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车以超过80公里/小时的速度从南面路口驶入(下图绿箭头),这个速度已经超过侧滑的临界速度74.8公里/小时,会发生侧滑,不可能完成正面撞击(下图红线处为墙面)。
除了以上理论推测,警方也进行了实地考察,若从南面路口驶入,即使刻意加速,也不可能在撞墙时加到80公里/小时,一是会侧滑导致无法正面撞击墙面,二是肇事的汉兰达本身性能达不到。
综上所述,车子只可能从东面路口(下图绿箭头)进入环岛。
为确认东面路口为事发路线,交警开车从此处驶入。
绕了一圈后发现,确实可以撞到事发墙面,但有一个问题。
如果要达到撞击事发墙面这一结果,开车时需要刻意变换方向盘角度,别别扭扭,不是正常开车过环岛的节奏。
至此,东面路口基本可以被认定是肇事车驶入的路口。
但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车速。
交警借来一辆和肇事车同款的汉兰达,选择和事发当天温度、季节、路况都相似的时间,从已基本确定的东面路口驶入,进行了多次模拟测试。
结果发现车速最多只能加到60公里/小时,无法达到肇事车被认定的“至少80公里/小时”的行驶速度。
首先,在开车过程中交警最快只能加速到60公里/小时,再快就一定会撞墙或撞环岛中心处。
即使是这个速度,在正常情况下开车的人都会下意识减速,不太可能在车已经要失控的时候再加速到80公里/小时。
其次,交警也否定了司机误踩油门的情况。
一是汉兰达本身不足以在短时间内加这么多速度(从进环岛到撞墙距离不够),二是踩油门只是一瞬间的事,不太可能一直踩着直到撞墙。
开车的周进没有喝酒,意识清醒,正常行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简单来说,正常行驶的情况下,车速达不到肇事车事发时的80公里/小时。
那排除正常情况,只求数据对上呢?经过交警无数次的模拟测试,最终找到了一个既能从东面路口驶入,又能撞到墙,还能保证车速超过80公里/小时的行车方式,即:进入环岛前靠左行驶(等于逆行向前),以接近80公里/小时的车速从东面路口进入,踩一脚刹车,迅速摆正方向,踩油门对准墙面持续加速前进,直到撞上。
综上,肇事车要想撞上墙,从东面路口驶入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必须要以一种非正常的、有强烈目的性的方式来进行,且要进行多次试驾,反复调试路线。
也就是说,这辆车进环岛不是为了出环岛,而是为了撞墙,这是一场人为操作的车祸。
这个推论将嫌疑转到了开车的周进身上。
为获得更多信息,警方再次勘验了肇事车辆,又发现了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疑点重重首先,司机周进的身高为1米69,但他的车位却调得非常靠后。
以他的身高,坐在这么靠后的驾驶座上开车,需要将胳膊伸直,将脖子仰起,不符合正常司机的习惯,更何况他们要从锦州开到北京,这样的姿势开长途更是非常累。
其次,周进妻子严坤所坐的位置很奇怪。
副驾驶的正后方有一个行李箱,那个位置应该是无法坐人的。
从严坤死亡时的姿态来看,她也没有坐在司机的正后方,而是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
汉兰达车后排中间的位置是凸起的,坐上去很不舒服,后排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坐在这里。
(示意图,非肇事车)再次,严坤的穿着不合常理。
事发时是一月,一月的辽宁锦州,夜里气温在零下20摄氏度,开车的周进穿着羽绒服,但他的妻子严坤却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内衣,鞋子都没穿。
最后,车祸发生时严坤没有任何保护,但周进不仅系着安全带,身体各侧的气囊全部弹出,而且他胸前还抱着一个方形的靠枕。
这个靠枕很厚,大小正好覆盖住周进胸前有可能被方向盘挤压冲撞的部位。
(车祸现场的靠枕)虽然一切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但无论是车辆撞墙的路线,还是车内不合常理的情况,都指向周进策划了车祸。
他冒着生命危险做这场戏,妻子去世,他虽然没死也受了重伤,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他图什么?这边,案件本身疑点重重,剪不断理还乱,警方无法出具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
那边,严坤的家人不断追问,警方没有证据,又不能把对周进的怀疑告诉严坤家人。
案件胶着之时,严坤家人提出想让她尽快入土为安,警方让他们提供户口本等信息,严坤家人于是去她北京的家里找相关证件。
结果户口本没找到,反而找到了扭转案件走向的重要信息——30份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单,整整装满了一个20寸的行李箱。
(周进购买的保单)严坤和周进是二婚,事发时结婚两年左右,他们各自有未成年的孩子,父母也都健在。
但是在这些保单中,严坤和周进互为受益人,没有其他任何亲属的姓名,并且严坤家人对这些保单完全不知情。
周进购买的保单数额巨大,且大都为自驾车、交通事故类保单,如果一方因此类原因死亡,另一方能获得共计2900万的保险赔偿。
突然出现的保单让警方决定对严坤进行尸检,严坤家人犹豫了一段时间,最终同意。
在等待尸检结果的同时,警方又调取了周进那辆汉兰达在事发当天的行驶轨迹,共获得53张照片,部分还原了当天周进的行踪。
事发当天早上9点03分,周进开车出门(从其父母家离开),当时周进和严坤都在车上。
这是53张照片中唯一一张俩人都在画面中的照片,此时的严坤坐在副驾驶,身穿白色上衣,戴着黑色围巾,在此之后她再未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监控画面,红圈处为周进的车)他们一直在几条路上来来回回行驶,直到下午1点19分,周进的车开出了市区,往城外走。
下午5点01分,周进的车出现在去往北京方向的京哈高速公路上。
但几小时之后的7点20分,车又重新出现在京哈高速公路上,但方向不再是北京,而是沈阳。
(监控画面拍到周进的车)也就是说,下午5点已经往北京开的周进,晚上7点又返回锦州了。
中间这两小时周进和严坤去哪里了,他们为什么又要开回锦州?警方调取了这个时间段的监控。
监控显示,下午5点18分时周进开车进了服务区,把车停在了餐厅门口,独自一人走进去吃饭;5点29分吃完,独自离开餐厅回到车上;6点31分开车从服务区离开,开车回到锦州市内,然后一路往事发的环岛开。
(监控画面拍到周进在服务区的餐厅吃饭)监控最后一次拍到周进的车是在晚上8点07分,这个位置距离事发地3公里左右。
车祸发生在晚上10点45分,距8点07分有两个多小时。
3公里路程肯定不需要开两小时(普通路段一般10——15分钟),这期间周进又把车开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未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严坤当时状况如何?车祸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警方带着这三个问题找到正在住院治疗的周进,他躺在床上对警方感叹自己在“鬼门关走一遭”,又细数自己“肠子断了三截,双腿粉碎性骨折”,然后神态自若地给出了自己对事发当天的回忆。
(车祸后住院的周进)据周进回忆,1月27日早上,他和妻子严坤开车去了锦州当地的一个寺庙,然后开车返回北京。
但中途突然想起有件事要和姐姐说,就又开车回锦州找姐姐。
晚上8点多,他估计姐姐还没到家,就把车停在路边,和妻子一起在车里睡了会儿觉。
10点睡醒后,他们准备开车去找姐姐,但不熟悉路,就开到了出事的环岛。
关于当时未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严坤,警方问周进当时严坤在车上的什么位置,周进回答“在后座”。
警方又问后座的哪个位置,周进回答“她哪个位置都坐”。
警方要求周进解释车祸是如何发生的,周进说严坤当时一手拿水杯,一手玩手机,不知怎么就把水杯里的水洒在了周进身上,由于保温效果好,洒出来的水很热,烫得周进一激灵,就这么发生了车祸,再有意识就是交警来现场救援的时候了。
周进给出了事发当天的经过,给出了严坤所坐的位置,也给出了车祸发生的前因后果。
他表情自然,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看似一切正常,但他的话和现场的信息有好几处矛盾。
首先,周进说严坤将水杯里的热水洒到他身上了。
车祸后,警方也确实在车上找到了两个水杯(一个塑料杯和一个金属保温杯),但它们的盖子都盖得很严实,与周进说的矛盾。
其次,周进说自己和严坤一起在高速服务区吃了晚饭,但前面说过,监控只拍到周进一人进餐厅——吃饭——出餐厅,严坤并没有出现在监控画面中,更没有和他一起吃晚饭。
此时法医的尸检报告已经完成,周进的话也因此暴露出更多破绽。
首先是严坤的伤。
她全身损伤多且重(颅骨严重骨折,右胸肋骨全部折断,右胸呈塌陷状态,背部大范围肌肉挫伤,胸椎完全性离断,脊柱损伤严重,脊髓断裂),似乎是“飘在车里被反复撞击的那种感觉”。
法医推测事发前严坤已经处于不清醒或昏迷状态,没有了避险和自我保护的意识。
解剖结果也印证了这个推测。
严坤体内检出了卡马西平和氯氮平两种药物成分,这两种药都是神经抑制类药物,服用之后会出现昏睡昏迷的现象,而严坤体内的卡马西平和氯氮平含量已经达到了中毒量(没达到致死量),足以让她陷入昏睡,因此她不知道车祸的发生,所以身上没有防备抵抗的损伤。
尸检结果和家中发现的巨额保单改变了这起车祸的性质,它不再是一起交通事故,于是交警把案件移交给公安局的刑侦部门。
刑警根据已有线索总结出两个待调查的问题。
一、车子到底是如何撞到墙上去的;二、严坤体内的药物从何而来。
深入调查事发现场没有监控,周进的车没有行车记录仪,刑警每天去事发地研究,但依旧找不到调查的突破口,直到交警提供了重要线索——气囊控制模块。
(气囊控制模块)气囊控制模块(并不是每辆车都有),我们可以理解成飞机的黑匣子。
在车辆发生撞击时,它可以根据撞击情况计算并决定是否要打开气囊。
如果气囊打开了,模块被触发,它会自动记录相关数据,帮助警方分析事故。
锦州警方将周进车上的气囊控制模块送往无锡读取,最后得到的数据显示:事件触发前4.2秒、3.2秒、2.2秒、1.2秒、0.2秒时车速分别为82公里/小时、78公里/小时、80公里/小时、84公里/小时、86公里/小时、88公里/小时。
结合读取到的发动机数据和刹车/油门数据,简单来说,事发前周进一直在猛踩油门,甚至直接踩到了底,直到撞上墙后他才把脚踩到刹车上。
也就是说,开车的周进是在有意控制车辆,故意往墙上撞的。
关于药物(严坤体内的卡马西平和氯氮平),严坤母亲给出了一些信息。
严坤十岁得过癫痫,服用过卡马西平进行治疗,20多岁结婚生子后她的癫痫就没有再严重发作过。
所以严坤体内有卡马西平是正常的,但有氯氮平就很不正常了,因为氯氮平和卡马西平是两种相反的药,卡马西平治疗癫痫,氯氮平诱发癫痫,严坤不该服用这种药。
而且氯氮平是处方药,没有处方不能购买。
严坤和周进的病历里都没有氯氮平的处方记录,正常来说他们是接触不到的。
警方这边还没弄清药物来源,周进这边则在案发后1年零9个月,做了10次手术之后,结束了住院治疗,从医院回到家中。
没过几天,警方上门要求带周进回去配合调查。
周进80岁的老母亲边帮儿子穿上袜子,边小声自言自语“这是啥意思,犯啥罪了这扣了”。
警方宽慰周进母亲,说只是找他了解情况,周进也对母亲说“没事”。
(警察上门后周进母亲帮儿子穿袜子、加衣服)原本一切都很正常,警方的一个正常要求却让周进突然做贼心虚了。
警察上门之前是打周进手机通知他的,但要带他走时警察问他手机在哪里,周进却支支吾吾说手机不在自己这里,昨天手机坏了被他外甥女拿去修理了。
警察直接拆穿他的谎言表示10分钟之前才给他手机打过电话,但周进硬着头皮撒谎,一口咬定手机不在家。
之后他通过各种方式耍赖、阻挠警方拿到手机,最后在律师的劝说下才不情愿地把手机交给警方。
周进对手机的敏感态度和强烈反应已经让他不打自招了,果然,在经过检查后,他的一条购买记录将氯氮平的来源大白于天下。
记录显示,2017年10月16日下午5点01分,周进通过微信给一个名为“情趣小妞”的人转了530元钱。
(周进手机截图)“情趣小妞”是一个卖情趣用品的微商,经常在朋友圈发布广告。
2017年10月16日下午4点15分,他在朋友圈发文称“三唑仑大批量批发走货,比普通安眠药强30到50倍”。
(“情趣小妞”朋友圈截图)三唑仑被国家列为毒品管控类药物,它有强效安眠作用,会让人记不清服药之前和之后的所有事,容易被不法分子用于迷晕女性,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各位读者注意自我保护,不喝陌生人的或离开自己视线的饮料)。
“情趣小妞”发布售卖三唑仑的信息后45分钟,周进便给他转了530元钱。
周进承认转账记录,也承认自己确实买了三唑仑,但他的理由是母亲睡眠不好,买药是为了帮助母亲入睡。
警方认为周进的解释太牵强,因为他的亲姐姐就在医院工作,母亲如果失眠大可以去医院开安眠药,不可能需要周进在网上通过不当方式购买迷药,而且“情趣小妞”的广告潜台词明显,三唑仑的真正用途周进不会看不出。
周进的说辞不可信,他买的三唑仑也不是严坤体内的氯氮平,药物这条线依旧不明朗,警方为获取更多信息,通过网监部门联系到卖药给周进的“情趣小妞”。
“情趣小妞”是一名男性,在审讯室里他否认了自己卖药的身份,说自己只是中间商,负责发布广告而已。
有人买药,他就把信息发给上家,赚一份佣金。
(“情趣小妞”本人)警方从“情趣小妞”的付款记录里找到了他的上家之一卫某。
卫某在佛山生活,但是他的说辞和“情趣小妞”一样,他也说自己不卖药,只是个中间商。
(卫某)和警方交谈中,卫某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他说自己曾经的一个上家侯某自称被南京市公安机关以“卖假冒伪劣药品”的罪名判了刑。
这个信息让警方茅塞顿开,周进买的三唑仑是不是假冒的,他买的会不会就是严坤体内的氯氮平?上文说过,氯氮平是处方药,没有处方不能购买,但有些药店起码还有卖(凭处方买)。
但是,三唑仑是按照毒品管制的药物,比氯氮平管理更加严格,更难接触到,警方有理由怀疑卖家是用氯氮平冒充三唑仑进行售卖。
此时警方搜索到一则新闻,南京警方端掉一个用氯氮平冒充三唑仑销售的团伙,这则报道和卫某所说的“上家侯某在南京被抓”基本吻合。
(新闻截图)锦州警方来到南京调取卷宗,发现此案被告正是卫某的上家侯某,但这时侯某已经刑满释放,回到了老家四川宜宾的屏山县。
(卷宗)为了找到侯某,警方来到四川宜宾的屏山县。
侯某家在一座大山中,要徒步一小时才能到达。
找到侯某后,警方将他带到村委会,在一张简易的凳子上做完了笔录。
(图片上方穿紫色衣服的为侯某)侯某交代,三唑仑肯定搞不到。
他的操作方法是从网上买些小药瓶和三唑仑的药物标签,再把氯氮平灌入三唑仑的药瓶里面,然后冒充三唑仑高价卖出。
他因此于2019年1月被南京市秦淮区人民法院以销售假药罪判刑一年零六个月。
经南京警方鉴定,侯某售卖的确实是氯氮平,但侯某不确定自己是否给周进发过货。
他一直通过当地镇上唯一的一家快递公司发货,于是警方调取了快递公司所有从四川宜宾发货的快递记录,证实侯某2017年10月17日给周进发过货,这是周进给“情趣小妞”转账的第二天,收货地址和电话都是周进母亲的,签收日期是2017年10月23日。
(红圈处为侯某寄给周进的快递记录)确定了严坤体内氯氮平的来源,案件的突破口也就找到了。
周进应该是不知道自己买了假的三唑仑,但药物是他亲口承认的,警方根据他的供述找到了相关信息,牵出了严坤体内氯氮平的来源。
药物是实物,警方就此掌握了此案最关键的实质性证据。
就在办案人员以为案件基本结束时,更出人意料的信息浮出了水面。
双面周进2018年的环岛车祸并不是单一事件。
警方发现,早在2017年,严坤和周进就发生过一起车祸,地点也在锦州。
严坤姐姐回忆,当时周进开车带着严坤,严坤突发癫痫,周进一慌撞上了电线杆。
这次车祸周进将严坤护得很严实,她只是眼角有些淤青,严坤家人觉得周进很靠谱,对此很感激。
这场车祸也有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当时严坤母亲顺口问女儿这次发癫痫有没有尿失禁,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老人觉得有点奇怪,女儿之前发癫痫的时候都会尿失禁,为什么只有这次没有?严坤母亲觉得不对,但没有多想,直到这次警方调查时才再次提起。
2017年的这场车祸发生在深夜11点,位置在锦州的滨海路,周进驾车撞上了电线杆。
深夜、偏僻无人的道路、撞上固定物体,这三点几乎和2018年的环岛车祸完全一致(滨海路比环岛所在位置更偏远)。
在那场车祸中,周进坐驾驶位,严坤坐副驾驶位,两个人都系了安全带,气囊均弹出,无人受伤。
(2017年车祸现场的周进,照片由交警拍摄)虽然严坤和周进都没有在2017年的车祸中受什么伤,但严坤昏迷了三小时,在医院过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后和周进一起离开医院。
当时为严坤治疗的医生对她印象很深刻,这次警察再去找他了解情况时他依然能清晰记得两年前见到的这位患者。
医生说当时严坤没有明显外伤,但意识不清醒,处于昏迷状态。
给她做了核磁共振等检查后却没发现任何问题,周进也一问三不知,第二天早上医生想再去看看严坤的病情,才发现她出院了。
因为严坤不告而别,医生还没来得及诊断出病因,只给出了一些推测(其中有一个是药物过量)。
没有受伤却昏迷三小时,没有检查完却不告而别,这种情况非常少见,所以医生对严坤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
严坤的家人之所以没有对2017年的车祸起疑,是因为周进一直以来给他们的印象太好了。
在严坤家人眼中,周进是一个有钱、大方的人。
他自己开公司,生意做得不错,2015年和严坤结婚后就让她辞了职在家休息,还经常带她出去旅游,去完欧洲十国游,又去美国旅游。
(严坤)而且严坤脾气急,周进总是笑眯眯的不发火,还人前人后叫她“大宝”。
严坤母亲觉得女儿和女婿很恩爱,她对这个脾气好又有经济实力的女婿很满意。
严坤的姐姐也羡慕妹妹这样有钱花、有人爱的完美生活,她曾羡慕地说:“天上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
(严坤的姐姐)可现实并非周进表现出的这样甜蜜和富裕。
在周进家里,警方发现了他写给前妻英子的72页信件。
信不是一次写完的,起笔时是2013年,断断续续写了很久,表达的都是不想和前妻分开,想再续前缘,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之类的内容。
和严坤结婚后周进还是带着这些信,他对前妻余情未了,把信也藏得很隐蔽,但还是被警方发现了。
(周进写给前妻的信)恩爱是假装的,有钱也是假装的。
在案发前,周进的账户已经清零了,他的银行账户只有贷款,没有存款,股票账户还亏空了300万。
其实,90年代从锦州来到北京的周进,确实曾经因为开饭馆和做生意发过一些小财。
但后来饭馆倒闭了,生意失败了,他和严坤结婚时经济状况已经不太好,只是为了维护自己有钱人的身份,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
他带严坤到世界各地去玩,花的钱是他拿严坤北京的房子抵押换来的,这套房子是他和严坤在北京的家,是严坤父母出钱购买的,和周进的财力一点关系也没有。
周进在北京和锦州都没有自己的房产,收入也不稳定,更可怕的是他的花销很大。
一方面,他把自己和前妻的女儿安排进北京的一家私立学校上学,每年他要负担15万的学费。
另一方面,他买的那些意外伤害险,每年保费加在一起要18万。
仅这两笔费用一年就要33万,还不算旅游和其他生活支出。
所以车祸之前,周进早已债台高筑,七七八八欠了600多万。
周进并不是外人想的那样有钱又爱严坤,事实上从他和严坤恋爱开始,就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温柔富豪的人设。
后来他劝说严坤辞职、抵押严坤的房子套现、带严坤去旅游,这一颗颗糖衣炮弹应该是他杀人骗保的前奏。
从周进二婚时的经济情况、他购买保险的时间、车祸发生的时间来看,这段婚姻一开始就目的不纯。
最终审判面对各种证据,周进自知无力抵抗,于是承认撒谎,并供述了案件全貌。
(周进)周进说,2016年有朋友推荐他购买人身意外险。
当时他经常去旅游,觉得出了事能得点赔偿挺好的,就购买了好几份大额保险,但是一直没出事,没得到过赔偿。
2017年,他生意赔本,炒股又亏了300万,没有收入来源,但一直骗严坤自己赚钱能力很强。
催债的人一直给他打电话,他无法承受压力,就产生了制造假车祸骗保的想法。
为了获得更高的赔偿,周进给严坤买了很多份保险,他怕妻子起疑于是也给自己买了几份。
之后,他在“情趣小妞”那里买了三唑仑(实为氯氮平),卖家说这个药效强,吃药前和吃药后的事情都不会记得。
周进觉得就算车祸失败严坤也不会记得,所以大胆策划了2017年撞电线杆的那起车祸。
但是他撞的电线杆看上去粗,里面却是空心的,加上他和严坤都系了安全带,所以俩人都没有受伤。
(2017年车祸现场的电线杆)第一次制造车祸失败后,周进一直在寻找第二次机会,2018年1月27日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制造了环岛车祸。
当天晚上,他骗严坤吃下事先准备好的三唑仑(实为氯氮平),严坤觉得昏昏沉沉的不舒服,就躺坐在后排座椅上,没有系安全带。
周进准备好靠枕,系好安全带后开到漆黑的环岛,一脚油门直接撞上墙。
事发后,周进还曾经让自己的侄子去北京家里把保单收起来,但老天有眼,严坤的家人先一步到了家里,意外发现了那箱保险单。
以上均为周进的供述,严坤已逝,一些细节已无从求证。
比如车祸当晚严坤到底遭遇了什么,天寒地冻她为什么仅穿着内衣,周进为什么和严坤结婚,他是什么时候决定杀妻骗保的......2021年7月16日,辽宁省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保险诈骗罪判处周进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周进不服判决,向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这个案件里的证据一环套一环,如果严坤的家人没有先一步找到装保单的箱子,如果交警没有发现2017年的那起车祸,如果“情趣小妞”的上家侯某没有犯事被抓,周进是否可能逍遥法外?严坤的父母年龄很大了,当年他们卖了自己三环的房子,买了天通苑近200平方米的房子给女儿女婿住,只希望他们半路相逢,恩爱到老。
他们对警方说,现在没有别的想法,走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知道女儿那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2021年10月8日案件进入二审,目前仍在审理中,我们和二老一起等待最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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