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故事咱们不说案子,说个我经历过的奇事儿。
一
我的老家在太行山,巍巍八百里太行,蕴育了太多故事和传说,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打小就听爷爷给我讲故事,如今回想起来,他讲的故事可比我的有意思多了。
有机会我整理整理,多跟列位分享分享。
今天我说的故事,得从我小时候说起。
四到六年级三年间,我在老家山里一所小学读书。
每年春天,山杏花开败后不久、野杏刚刚挂上枝头的光景,学校就会组织我们去春游。
(山杏花开的时候就这样,刚刚显绿的山上一团团白白的杏花,好看)
山里小学,和城市不同,春游没有公园可去,我们去爬山。
老师带着我们,不用家长陪同,坐上两个多钟头的车,去爬我们当地挺有名的一座山。
尽管每年春游都去同一个地方,但每年的那一天,都是我最高兴的时候,永远冲在队伍最前面。
全然忘记了爬山回来之后,第二天上学还得写篇春游作文的事儿。
山下有条大河,过河之后,穿过一个村子,就是通往山门的路,车子可以直接开到山门底下。
隔河相望,只见一座高山异峰突起,较之周围的山险峻许多。
接近山顶的位置,常年有云雾缭绕,为平凡的山色增添了几分仙姿。
此山传说是天上碧霞元君娘娘的一处道场,山顶自唐代起就建有碧霞元君祠及道教的庙宇,香火甚为鼎盛。
小时候没少听我爷爷讲碧霞元君及其他神灵显圣的传说,甚是灵异。
所以每次来这儿爬山,我都想着遇到个神仙姐姐,姑姑也行,给我粒仙丹或法宝啥的,让我不用学也能考第一。
之所以我现在不相信鬼神之说,可能跟我一直也没遇到肯帮我的神仙有很大关系。
六年级那年,小学最后一次组织我们春游。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千级台阶登顶之后,老师让我们自由活动,吃东西。
我那时候就皮,不愿意跟大家伙儿凑一块儿,瞅了个空子就溜了出来,自己玩儿。
因为四、五年级两次春游,我在山顶悬崖边上发现了一处山洞——说石缝可能更准确。
第一次发现那个山洞,我就被它吸引,总觉得里面住着神仙,或者是世外高人留下的武功秘笈,想进去一探究竟。
要想进到那个山洞,必须要揪着崖边的树枝往下出溜几米,那里有个平台可以落脚。
那平台距离洞口还有一米多宽的口子,跳过去就能进洞。
之所以前两次都没有去,是因为当时我的个子太小。根本跳不过那条口子。
虽然心里特想,但我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能力边界。
冒险不是蛮干,六年级的我已经比五年级长了不少,这一年我苦练跳远,自信跳过那一米多宽没问题。
一路躲避着老师同学们,甚至跟特种兵一样匍匐前进,终于来到了悬崖边。
俯身看了眼下面的平台,只见平台和洞口之间的口子深不见底,冷风嗖嗖吹上来,掉下去绝对必死无疑。
我拉开书包,拿出我让我妈给买的健力宝,咕咚咚就喝了一罐。
其实我觉得当时应该喝酒的,可我毕竟是小孩儿,不能喝酒。
健力宝当时卖挺贵的,喝完咕咕咕打几个嗝,也挺有派。
说到了健力宝,跟列位插播一个小故事。
这个跟健力宝相关的小故事,是我大学室友他父亲的。
大学室友的父亲年轻时当过兵,曾经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个侦察营长。
在云南前线的时候,他们作为尖刀,突出在我方阵地前很远的地方,住在猫耳洞里。
云南边陲,气候潮湿闷热,猫耳洞里密不透风,酷热难耐不说,洞里还有齐膝深的水。
同学父亲他们住在洞里,军装是穿不住的。
而且因为太过酷热潮湿,会烂裆,所以就连裤衩儿都不能穿。
几个大老爷们儿只能赤诚相见,最多在腰里系条布片,加上晒得又黑,整得跟非洲土著似的。
(当年的战地照片,真不是咱们子弟兵军容不整)
条件艰苦,所以后方给他们的补给都特好。
各种牛肉、水果罐头就不用说了,他们抽的烟是软中华,因为没有水,所以就只能喝饮料。
而这饮料就是健力宝。
(当年的健力宝老包装,一股浓浓的幼时记忆扑面而来)
毕竟他们是在前线的前线,真刀实枪地跟敌人干,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
吃喝再好也是应该的。
一天,猫耳洞里的给养不多了,同学父亲跟后方联系,说让人送点补给上来。
后方勤务兵问首长都需要点儿什么。
同学父亲看看空了的饮料箱子,说了句来几条软中华、两箱健力赛!
说完就挂了电话。
补给送上来的时候,勤务兵跟同学父亲交接的时候,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报告首长,那个……中华烟搞到了,但是您要的健力赛我找遍了县城都没有,所以就给您弄了两箱健力宝!”
从那以后,我同学父亲牢牢地记住了宝字的繁体。
好了,插播完毕,咱们书归正传。
喝完了壮行……饮料,我把书包背上,紧紧背包带,拉着树枝就滑了下去。
短短几米的距离,我出溜了好几分钟,从悬崖下吹上来的冷风把我都吹透了,冻得我哆哆嗦嗦的。
我感觉在平台上多留一会儿都受不了,把牙一咬、心一横,嗖的跳进了洞口。
耶!
成功了,梦想成真!
我脑子里马上开始幻想打坐的老神仙或是世外高人的遗骨和武功秘笈,兴奋不已,一点儿没觉得害怕。
从书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深吸一口气,我就开始往山洞深处走去。
(我当年拿的虎头牌手电筒长这样,大家有谁用过的)
山洞的整体剖面呈不规则的喇叭形状,总之越往里走就越窄。
一开始我还能直立行走,慢慢的就得弯腰低头,到最后只能跪下来了。
而且我感觉这洞里变得越来越阴冷,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难闻,有一种我说不上来的腥臭味儿。
虽然没有看到神仙和秘笈,觉得有些失望,但是心里的好奇却变得越来越重。
这个时候的我特矛盾,说实在的,心里是很害怕的,毕竟还是个六年级的小屁孩儿,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声音在不断催促着自己继续往里爬。
正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前面的一块石头好像动了!
我以为自己眼花,大着胆子伸手去摸了一下。
触手冰凉湿滑,而且更令我惊诧的是,那石头居然是软的!
心里一惊,我猛地就朝后退。
但是我忘了这一段的洞太低,猛地一抬头,后脑撞到洞壁的石头上,顿时一阵眼冒金星,疼得我大喊了一声。
喊声未落,我就看到那块石头又动了!
而且它这次动的幅度明显增大,我手里的手电筒顺势照过去,只见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两团绿油油的光亮。
那光亮有葡萄大小,绿闪闪地犹如鬼火一般,吓得我再次大叫一声,也不管什么神仙妖怪了,扭头就朝洞外冲去。
因为害怕,所以玩命地跑,一路跌跌撞撞,冲出洞口的时候忘了洞口和平台之间的口子,一下子没跳起来,直挺挺栽了前去。
我本能地伸出双手,扒住了那个平台上突出的石块,一下子就吊在了那里。
回头一看,身后就是平台和洞口之间的口子,距离乱世嶙峋的地面足有一百多米高,摔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我想喊救命,可是一想这处悬崖距离老师同学们休息的地方很远,他们一定听不到。
顿时一阵绝望袭来,我哇的哭了起来。
其实当时那个时候,我哭到并不是心里有多害怕,虽然命悬一线,但可能是因为小,死的概念不强。
我更担心的是老师集合队伍的时候发现我迟到了会批评我。
要是她再告诉了我父母,那就更糟了。
越想越觉得不得了,我就那么吊在半空中越哭越伤心。
“哭啥,抓住!”
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我下来的悬崖边上站着个五十来岁的老爷爷,头上带着顶草帽,胡子花白,身后背着只荆条挎篓。
(草帽和挎篓长这样)
他手里拎着一条麻绳,绳头打了个活结,垂到了我面前。
我想都没想,一手用力扒住石头,另一只手臂猛地伸进了绳头的活结里。
老大爷用力一拉,说声起,我就感觉身体一轻,腾云驾雾般片刻就被他拉上了崖顶。
“你下到那下面干啥?”
老爷爷一边收绳一边问我,面带愠色。
我不敢扯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算你命大,知道那洞里是啥么?”
“不知道,是啥?”
我怯生生问道。
“那里面住着条长虫精,专吃小孩子,以后还敢来么?”
长虫,就是蛇。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脑子里瞬间浮现漆黑的洞里那两点绿光,那肯定是长虫精的两只眼睛。
打死我都不会再进去了。
老爷爷又问我是哪个村子的,我说了我爷爷的名字。
他曾经在我们老家县里几个乡镇当过党委书记,很多人都认识他。
老爷爷一听,说了句是老书记的小孙子啊,你爷爷当年帮过俺大忙,今天不白救你。
正说着我听到我们班长的声音:“老师,你看他在那儿!”
回头一看,只见班长和我们班主任老师急匆匆朝我这边走来。
“咱班只有他喝这种易拉罐的饮料,我在这悬崖边上发现了易拉罐的拉环,一猜他就是下到悬崖下面的洞里去了。”
我跟班长平时关系不错,来春游的路上,我曾经跟她吹过牛,说到了山顶我要去探险,找武功秘笈。
班主任急得满头是汗,柳眉一竖,杏眼一瞪,就要批评我。
我心里一惊,暗道完了完了,回家一顿打外加一千字检讨肯定是免不了了。
这时就听那老爷爷哈哈一笑,说老师你们错怪这娃娃了。
“俺是山下村子的,来这里采药材,不小心把镰刀掉了,是这个娃娃帮俺捡起来的。”
老师一听,我不但没闯祸还拾金不昧,一张俏脸顿时充满了微笑。
她摸摸我的头说你做得很好,“但是你也不应该不打招呼就跑这么远玩儿啊,这悬崖边上多危险。”
老爷爷帮我圆了谎,我也只好借坡下驴,说老师我是肚子不舒服想解手,怕被人看到所以就跑到这边来了。
老师笑笑说没事就好,然后带着我跟班长同老爷爷道了别。
回到家里,我犹豫了好长时间,趁我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找到我爷爷,跟他说了春游的经历。
我问爷爷,“您不是告诉我别迷信么,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蛇精吗?”
爷爷哈哈大笑,说我知道救你的老头是谁了。
“那个怪老头,他是吓唬你的,哪有啥蛇精啊,不过那山上确实有蟒蛇,我年轻时候在那山上打柴见过。”
“那个老爷爷可凶了,他为啥要吓我啊?”
“他是那山上的护林员,就那个脾气,幸好有他在,所以没人敢去那山上砍树、偷猎啥的。”
“那他就是那座山的守护神呗?”
二
多年以后,我从部队退役,已经北漂多年,做暗度使也有几年了。
一次我师父王五五突然带我去山西太岳山打猎。
(山西太岳山东方国际狩猎场,值得一去)
他说看我最近挺累的,让我休闲休闲,过过枪瘾。
我说那种打霰弹的滑膛枪有啥好玩的,真想让我过瘾就带我去美国或加拿大,玩玩AR或者AK啥的。
(老毛子的AK和老美的AR,经典单兵武器)
老王说你小子别不知足,天朝有这么个能玩枪的地方就不赖了。
打猎过程按下不表,还别说,真挺好玩的,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一发子弹好几十,玩一趟人均最少好几千吧。
打完猎,老王跟我说要不然咱再去你老家玩一趟吧,我带你来了太岳山,你带我去太行山,咱们找点太行崖柏啥的。
我说早就知道你特么动机不纯,原来是跟这儿等着我呢。
老王喜欢文玩手串儿,那几年太行崖柏正火,很多人都对崖柏手串趋之若鹜。
(我给老王买的崖柏串,满瘤的,当年花了我三千块)
而这种崖柏又有个别称,叫太行崖柏,正产于我老家的大山里的悬崖峭壁上。
听说我们当地有不少人都挖崖柏,很多人干这个发了财,又是盖房又是娶媳妇的。
我说亏你想的出来,你不知道挖崖柏是违法的么?当心被森林公安抓了。
老王说所以才去你老家啊,那地方你熟,攀岩啥的你又专业,咱们找个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随便整点儿就行。
吃人家的嘴短,拗不过他,正好我也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于是就带着他回了老家。
不过我并没想着真的带他去挖崖柏。
因为那活计实在太危险了,虽然有人凭此发了财,但也有很多人因此而致伤致残,甚至丢掉性命。
(挖崖柏的工作场景,这钱挣得太拼命了)
在老家盘桓几天,好吃好喝各种特色招待,老王天天跟我念叨啥时候去挖崖柏,跟特么唐僧似的。
我实在受不了,于是就开车带他去了我小学时候春游的那座山。
老王迷信,我想着带他去山上转转,跟他讲讲神神鬼鬼跟故事,没准儿这老东西一胆小,就此作罢算了。
不过为了逼真,我还是带上了全套的攀岩装备。
静力绳、安全带、保护器和快挂什么的,以及头盔、登山镐、工兵铲等工具。
开车去的路上,老王看着车窗外的太行山色,不由得连声赞叹。
这也难怪,太行山的确有着其他山脉没有的险峻雄奇。
南北走向的太行山,是横亘在广袤的华北平原西部的一条天然地理屏障。
数亿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大海。
但是随着地球的地壳挤压以及不断的造山运动,华北平原黄土高原的这一块地域,终于高高隆起,是为八百里巍巍太行。
因为特殊的地质构造,成就了太行山独特的地形特点,峰峦嵯峨,危崖耸立,其间多深峡幽洞,流泉飞瀑,端的是险要非常。
很快车子开到了山门,我跟老王弃车登山。
拾阶而上,一路上郁郁葱葱,空气好得离谱,让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小学时候春游的场景。
我从野杏树上摘了几枚山杏给老王,骗他说好吃得紧。
老王城里长大,没吃过这种山杏,接过一咬,酸得他五官扭曲到了一块儿,逗得我哈哈大笑。
(野山杏,超酸)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登顶,别说老王,我也有点儿累得够呛,不禁回想当年我们一群小学生怎么又跑又跳地爬上来还不觉得累的。
到了山顶,我没急着带老王去悬崖边,而是拉着他一间庙一间庙地转。
“这是奶奶庙。”
“这是送子观音庙。”
“这是阎君庙,你看见里面的阎王爷和小鬼了没?”
老王是真迷信,见庙就进,进庙就拜,一圈下来,累得老脸煞白。
我趁机跟他讲了点儿山里的神鬼传说,尤其是这山里的长虫精。
老王越听越着迷,都忘了催我给他挖崖柏了。
讲了半天我有些内急了,跟老王说你跟这儿歇会儿,我去方便一下。
可是等我方便回来,老王却不见了!
我大声喊了他好几遍,毫无回应。
把那些庙都找了一遍,也没有他的踪影。
转念一想,这老东西该不会是往悬崖边去了吧?
心里一个激灵,背起登山包就朝悬崖边跑去。
转眼间奔到悬崖边,绕着崖边查看,山风阵阵,吹得我衣服猎猎作响。
仔细查看了一圈,我果然有了发现。
只见离崖边很近的一株崖柏,它的枝杈有被人踩踏的痕迹,而且折痕很新鲜。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趴崖边上探身出去向下看,只见那株崖柏向下的崖壁上的其他植物有不少也都折断了。
卧槽!
该不会是老王看这株崖柏离得近,贪心乍起,想探身把它折下来,结果被山风一吹,给掉下去了吧!
顺着那些折断的枝杈看向崖底,一是因为高度太高,二来崖底怪石嶙峋、枝杈纵横,下面的情况根本看不清楚。
我赶紧双手捧在嘴前,朝崖下大喊老王的名字,可喊了好几声也没回应。
情况紧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打开登山包,把装备都拿了出来。
(全套的岩降装备)
我用最快的速度在崖边找了处比较坚固的岩石地面,打好了固定点,挂上挂片,拴好绳子,双腿一蹬,往崖壁下溜去。
下降的过程就不细表了,反正我在部队参加特种大队选拔竞赛的时候都没用过这么快的速度下降过,简直就是豁出命去了。
到了崖底,我松开保护器,摘掉快挂,刚要往疑似坠落点跑去,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还好我在部队多年的训练已经形成条件反射,虽然趔趄了几下但并没有摔倒。
定神往脚下一看,地上还未变绿的荒草里有一根麻绳,就是它绊的我。
正纳闷谁扔崖底下一条绳,那绳子突然动了。
我顺着绳子的方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绳子的另一端攥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人是个老头,头发、胡子雪白,只见他头戴草帽、腰插镰刀,身旁还放着一只挎篓。
我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我小时候救过我一次命的老爷爷!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不是王五五是谁!
只见他们俩人躲在崖壁上的一处凹陷里面,那凹陷外面还挡着一块大石头,怪不得我刚才从上面没有看到他们。
一看到王五五没事儿,我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指着他鼻子就要骂。
这时就听那老爷子开口招呼,让我赶紧到他们那边去。
我快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鼻子里突然闻到一股强烈的硫磺味儿。
低头一看地上,在崖壁山那处凹陷前,人为用硫磺粉撒了个半圆。
老爷子和王五五俩人都站在那圈里。
他招呼我赶紧也进圈里,虽然我心里挺纳闷的,但是我对这位救命恩人有着天然的信任,一步就跨了进去。
我冲老爷子点点头,问他还记得我么?我就是十多年前钻进长虫精洞里的小男孩。
“咋不记得,你不是老书记的小孙子么。”
我的没想到老爷子的记忆力这么好,不由得一阵开心,刚想跟他继续说点啥,老爷子从地上拎起挎篓往肩上一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老王很不对劲,从我过来他一直都没说话。
再一看他,表情呆滞、目光闪烁,很是奇怪。
我拍了他一下,问他咋了,是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给摔傻了。
老王像是被我从沉思中惊醒,抬眼看了我一眼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了句我的乖乖,刚才真是开眼了。
我说你不是有病吧,你这是看见啥了?
还有,你TM好好的,没见磕着碰着的,能听到我说话说明你也没聋,那怎么我刚才在上面喊你半天都不带回应的?
老王说你刚才在上面没看见么?那么大一条蛇!
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双臂伸展,比划了一下。
“小水桶粗细,足足得有十好几米长,更神奇的是通体雪白,跟汉白玉雕的似的。要不是刚才那老爷子,我一准儿被它当午餐吃了。”
“不吹牛你能死啊?哪儿TM有那么大的蛇?”
我所知道世界上最大的蛇类,是发现于南美洲亚马孙热带雨林地区的森蚺。
那些巨蛇最大的体长达到十五六米,体重重达几百公斤,当之无愧的的庞然大物。
(找了个森蚺的图,大家感受下它的个头)
在我的理解里,森蚺之所以能长到那么大,跟亚马孙热带雨林的气候和丰富的食物来源有密切关系。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蕴育那样的巨大生物。
尤其是在这太行山里,石头比土都多,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和适宜的温度,蛇类绝不可能长成那么大。
然而老王也急了,说我特么骗你干啥,你没看到那边草丛被它爬过之后压出的痕迹么?
我顺着老王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也惊呆了。
那处枯草丛里的确有很多的草都被压倒了,形成一条长长的“通道”。
如果真如老王所说,这是被一条大白蛇给压出来的,那他的话绝对没夸张。
老王见我也吃惊不已,又跟我把他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跟我说了一番。
原来他趁我方便的时候走到崖边,的确是为了看崖柏。
当时他正好看上了我下降点附近的那棵崖柏,本来想着试试能不能把树从岩缝里扯出来,可是趴崖边上崖底下一看,立马改主意了。
因为他发现崖底乱草从里有一样白色的东西,乍一看像是根汉白玉的柱子。
之前听我说过这山上自唐代就开始修建庙宇了,所以他鬼迷心窍,想着万一那根柱子是唐代的呢?
捡回去放自己家别墅里,绝对有逼格。
刚想琢磨如何下去,一阵山风吹来,老王一个不留神,就给掉下了山崖。
当时老王就觉得老命休矣,但没想到的是崖壁上那些树木枝杈给了他极大的缓冲,一路落到崖底,除了一些皮肉擦伤之外,几乎毫发无损。
到了崖底,老王惊魂稍定,贪念又起,直奔那汉白玉柱子所在的地方而去。
但过去一看,却发现那柱子不见了。
正纳闷间,突然听到背后悉嗦作响,回头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
只见一条雪白的大蛇飞快地朝他游来。
老王也算是久经风浪,一跳闪在一边,一把就把腰间带着的开山刀抽了出来,作势就要向那巨蛇砍去。
可是刀还没砍下去,手臂就动不了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麻绳将手臂给缠住了。
而甩绳子将他手臂缠住的,正是那个曾经救过我的老爷爷。
老爷子猛地一拉绳子,将王五五扯到自己身边,然后拉着他躲进了他们藏身的崖壁凹陷处。
老王眼睁睁看着那条大白蛇在他们面前游弋了两圈,然后慢慢的滑入荒草深处,消失不见。
接着就看到我从天而降,也来到了谷底。
听了他的讲述,我还是难以相信世上竟会有那么大的白蛇。
老王说别说你没见到,我亲眼所见都难以相信。
“要不是我现在屁股还疼得要命,我TM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老王继续跟我描述那蛇的形象,他说那蛇的额头上竟然有两个高高的突起,猛一看像极了长着两只角。
而在那巨大的蛇吻两侧,各有一条长长的白色肉须子,每一根都有几十公分。
“这哪里是蛇,简直就是史前怪兽、旱地蛟龙!”
我说了句扯淡,蛇长成这么大就已经太不正常了,头上长角就更扯了。
老王抬手指天,说我要是骗你遭雷劈!
我说你这屁话说多了,要是灵验你早被劈八百回了。
“我跟你说你还别不信,这条蛇绝对是修炼多年的蛇精,一旦渡劫成功,绝对会飞升上天的!”
老王说得一脸认真。
我没理他,接着问他那老爷子有没有跟他说啥。
老王说老爷子好像挺不待见他的,问他是不是来偷挖崖柏的。
我想起我爷爷曾经说过那老爷子是这里的护林员,他自然是对这种盗挖崖柏的行为深恶痛绝。
老王知道了老爷子的身份,说了句怪不得。
但他接着又说那老爷子可真了不得。
我说怎么了不得了。
老王说他好像根本就不怕那巨蛇。
“不怕三儿你笑话为师,我看那蛇朝自己游过来的时候,都TM想尿裤子了,可是那老爷子特别淡定,还冲那大蛇摆了摆手,像是在撵它走。”
我说他确实挺不一般的,然后跟老王讲了自己小时候春游的故事。
老王听完点点头,说了句难怪,“这老哥在这山里一辈子,他也许才是最了解这大山秘密的人。”
三
经此变故,崖柏也别再惦记了,我和老王找路下山回家,又待了两天就回了北京。
后来又接了几桩活儿,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忘了。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正在工作室忙活,老王急匆匆开门进来,一脸的惊讶。
我说你特么是不是又惹什么烂桃花债了?
这老家伙虽然五十多岁了,但是撩得一手好妹子。
老王说不是,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就把手机塞给了我。
接过来一看,是一条新闻。
说是我老家的那座山上发现一条白色巨蛇的尸体,疑似被雷击身亡。
我浑身一个激灵,马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说啥来着?这绝对是修炼得道的蛇精,准备渡劫升天,结果渡劫失败,唉……可惜了那么多年的修行,太可怜了。”
见我不说话,老王又开始跟我科普渡劫的知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我打断了他,问他要不要马上跟我回去看看。
老王求之不得,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当天晚上我们就回到了我老家,第二天一早我跟他就到了那座山下的村子,准备向当地人打听蛇尸的所在。
没想到还有比我们到得更早的。
村口停了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车子,好几拨穿着各色冲锋衣的记者,举着长枪短炮的拍摄设备往村子里正走。
我跟老王说我们省事儿了,跟着他们走就行。
在村子里七拐八绕的,最后从走到村后一座孤零零的院子外面,那些记者停住了脚步,摆开了采访的架势。
这时候从院子里走出个老头来,背着挎篓、挎着大绳,正是救过我的老爷爷。
一个女记者快步上前,向老爷子问道:“老大爷您好,我们是XX电视台XX栏目的记者,听说白蛇的尸体是您处理的,您能带我们去看看么?”
老爷子都没理她,转身关上院门口的栅栏门,然后扭头往山上走去。
另几拨记者见状,操着长枪短炮,蜂拥而上,把老爷子围在了中间。
老爷子叹了口气,把挎篓往地上一顿,说了句是俺处理的不假,但是你们见不到了。
“因为俺把它给烧了!”
记者们一听炸了锅,纷纷说怎么能这么干呢?
甚至有人说谁给你的权利这么处理蛇尸呢?那是国家保护动物,得由相关部门进行分析鉴定之后再做决定。
老爷子听到这些言辞,把草帽一摘,双目一瞪,说了句你们说得轻巧!敢情那蛇不是死在你家地头上哩。
“蛇是让雷劈死的不假,发现的时候已经烂了,这天气不赶紧处理了,臭乎乎的谁能受得了?”
“再说了,尸体腐烂了,污染了环境地下水啥的,相关部门就不找俺事儿了?”
老爷子指着那些记者的鼻子说完,骂了句扯淡,戴上草帽、背起挎篓就走。
还有些记者不死心,想继续撵着老爷子上山。
见状我急忙上前,拦住了那几个记者。
来文雅的我不在行,装装横吓吓人还是拿手的。
我对那些个记者说都特么散了吧,别再缠着我爷爷了,山上活儿还忙不完呢,谁特么有闲工夫跟你们闲扯淡,赶紧走赶紧走。
记者们碰了一鼻子灰,都悻悻地收队离开了。
老爷子见记者们走了,冲我嘿嘿笑了笑,拉开院门说了句进来坐会儿吧。
喝着老爷子给我们沏的连翘叶,我问老爷子那蛇是不是就是我小时候在洞里见到的那条“蛇精”。
老爷子抽起旱烟袋,眯着眼点了点头。
接着就听他说道:“不过当年俺那是吓唬你哩,哪有啥蛇精。”
我接着问老爷子,真的把蛇尸给烧了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山里不兴火葬。”
听他话的意思,看来老爷子找地方把蛇给埋了。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喜。
王五五也急忙问老爷子,说要不是蛇精的话,它咋会长那么大?要不是渡劫,它又怎么会遭雷劈?
他又介绍自己是个唯心主义者,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相信鬼神之说。
还说上回从这里回去后,看了很多资料,知道这山是三奶奶碧霞元君的道场,特别灵验。
“据说从咱这上掉下去的人都不会死,因为有三奶奶的保佑。所以这里很多动物生灵都修真求道就不足为奇了,我知道您老是个明白人,您就跟我师徒俩说说呗。”
老爷子抬起脚,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一磕,然后往腰间一插。
“有没有神鬼俺不知道,但是俺知道敬畏大山,要说有神,那就是这大山!眼下的人都有钱了,觉得自己了不起,啥都知道,啥也不怕,为了钱啥都敢干,其实他们知道个啥,对大山不恭敬,早晚遭报应!”
“看看现在村里多少得癌症的,再看看现在这气候,山里都有雾霾了,该下雨时候不下雨,该晴天时候发大水,这是啥,还觉得自己啥也懂哩,唉……懂个屁!”
从老爷子家里出来,我感到心里格外沉重。
村子对面的山崖上,原本有很多崖柏树,郁郁葱葱的,可是过度的采挖下,原本草木繁茂的山崖只剩下一个个空洞的树坑和残落一地的枝杈。
而山脚下的河滩里,小时候川流不息的河水也早已干涸。
林立的采砂设备搞得原本犹如玉带般的河床千疮百孔,除了嶙峋的大石头,别无他物。
老王点起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悠悠地道:“老爷子说得对,对大自然无度的索取,必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