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关中长安门外有一个村落名叫窦家村,这个村子并不算大,约有百十余户农家,周围山水环抱,林树繁密,一片葱郁之色,间或点缀着数十间茅屋青瓦,炊烟袅袅鸡鸣犬叫,风光甚是优美。
居住于此的村民据说祖上都是给唐朝皇帝守陵的人,后来在此繁衍生息才有了这个村落,世代皆以务农为业,“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倒也非常悠闲自在。
到了明正德年间,这个村里却出了一个能人,此人名叫窦谦,因幼时偶得机缘,遇到一位方士,传授了他一身堪舆之术,自此就以帮人择地看房为生。
凡经他所选择的地方,不论是葬人或是修房,吉凶都很灵验,所以很快便名声远扬,周围十里八乡找他看风水的人是络绎不绝,很多人为了能请到他都需要备上厚礼亲自登门,如此不到数年他便发家暴富起来。
等到手中有钱之后,窦谦便想拆了家里原先的几间茅草屋再重起一栋大宅,虽说他精通风水之术,平日给人选地修房也不知多少次了,可是轮到自己修房择地却是煞费苦心,不仅白天在这附近四处寻找,晚上还站在山顶夜观天象,经过多日的查勘和推算,他终于在传说中的帝陵旁选好了一块地方买了下来,再算了个吉日破土,不到一月便修起了六间瓦房,还带了一个硕大的院子。
而他的妻子黄氏也很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小子,窦谦不愿意两个儿子和他一样,所以从小就把他们送进学堂,这两个儿子也是勤学苦读,到十四五岁都中了秀才,窦谦又分别给他们娶了媳妇,不到一年就有了孙子,此时他三世同堂,得享天伦之乐,一家人是父慈子孝,羡煞旁人。
时光冉冉犹如白驹过隙,转眼二十多年过去,眼看着窦老头已过古稀之年,黄氏此时也早已因病早早去世了。
两个儿子私下悄悄商量了一下,觉得也应该考虑父亲身后之事了,于是有一天两人对父亲小心说道:“您为别人选择了那么多的吉地,现在是不是也该为您百年之后选一块风水宝地了?”
没想到窦老头听了之后却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两个儿子见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后来他们又找机会问了几次,每次老头都是笑而不答,两个儿子见状也就再不敢多问。
这年秋末冬初,老头得了风寒,延医服药都无济于事,眼看着病情日渐加重,已然卧床不起。
他的两个儿子一看这次估计熬不过了,于是趁着父亲还有一口气,又问起身后之事来。
窦老头躺在床上双眼微闭一言不发,过了半响才对他们说道:“其实这块宝地我早已经找到了。”
两个儿子一听心中大喜,急忙问他地在何处,老头看着他们几次欲言又止,兄弟俩也不知父亲有什么顾虑,于是就跪在床前数次叩头请问,到最后老头方才对他们道:“实话告诉你们,这块地其实就在我住的这间屋里,先前之所以一直不说,是怕你们不能遵照我的遗命啊。”
两个儿子听罢不禁大感诧异,随即又叩头不已,流着眼泪说道:“父亲之命我们怎敢违背?还请您老人家明示。”
窦老头听罢叹了口气对二人道:“既是如此,我就与你们说明。这块宝地就在我的床下,待我死后你们要在床下掘地八尺,即不能多也不能少,千万不要用棺椁埋葬,再将我头上脚下面向东方倒埋下去,而且埋的时候身上不能着寸丝半缕,务必要裸葬。等到下葬之后,你们所有人等皆不能出门,将门户紧紧锁闭,一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方能外出。若是你们兄弟能遵从我的话,就可以用这块地,若是不能就千万不要将我埋在这里,在在外面随便找一个地方让我入土为安就是了。”
此言听罢两个儿子满面皆是惊诧之色,心中觉得此事太过怪异不合常理,但想既然父亲这样说了,也只能叩头答应下来。
窦老头见他们并无异言应了下来,心中虽喜但脸上仍有一丝犹豫之色,又叮嘱再三之后方才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到得黄昏时分终于油尽灯枯驾鹤西去了,一时间全家上下都悲痛万分,两个儿子更是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待得哭丧完毕,他们便商量起下葬事宜来。中国自古以来都很讲究厚葬,越是孝顺丧礼就要办的越是隆重,虽然兄弟俩答应了父亲临终前的要求,可是想想这个要求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特别是还要倒立裸葬,两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儿子思虑良久方对弟弟说道:“父亲虽然遗命如此,但是裸葬还要倒植,作为儿子实在是于心不忍,不如我们变通一下,用布帛将尸体包裹,正立着放入地下,其他都依他所言,你看这样如何?”小儿子一听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当即也点头同意了,于是就依法而行在床下挖了一个八尺深的坑将窦老头放了进去。接着一家大小准备好了五十天的粮食和生活用品,锁门闭户谢绝见客。
转眼四十八天过去了,眼看再有一天就要到四十九天了,可这天午后窦家门口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原来窦老头有个妻弟名叫黄大,从开封到甘肃去办点事情,途中路经长安于是就顺道想来来探望一下姐夫。
不料到得门口一看却发现大门紧锁,于是他就敲起门来。
窦家人听见敲门声便问是谁,黄大在门外如实相告,两个儿子听得是舅舅来了,却是好生为难,按说本应马上开门请他进来,可是父亲又遗命在先,这可如何是好。两兄弟无奈之下,只好在门后对黄大说道:“实话告诉您,我家父亲已经仙去了,我们遵照他的遗命在家守灵,不敢开门迎客,还请舅舅见谅。”
黄大一听此言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在外详细询问,两个儿子就隔着门板告知了老头临终前的遗命。黄大听罢又惊又怒,惊的是居然还有这样的下葬方式,可谓闻所未闻,怒的是两外甥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实属大不敬,此事如此蹊跷,莫非还有别的隐情不成?
想到此处黄大用力拍着门板,怒不可遏道:“你们的父亲病故却不通知亲友吊唁,这是你们的第一宗大罪;不以礼制厚葬自己的父亲,这是第二宗大罪;天下岂有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子,莫非是你们有什么异谋不成?赶紧给我开门,否则我就去告知官府了。”
两个儿子在门内百般给舅舅解释都无济于事,黄大就是不信,还嚷嚷着要去报官,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开门迎客将黄大请进门来。
一进来两个儿子先是给舅舅百般解释赔罪不已,然后儿媳孙子也纷纷证明所言非妄,黄大这才有些相信,于是一家人杀鸡做饭,招待黄大,待酒足饭饱之后,就安排他在偏厢休息了。眼看待得这晚过去,马上就要满七七四十九日了。
不料到三更时分,突然间狂风大作,月色惨淡,几人都被风声惊醒,从窗中看去只觉外面明亮异常,大惊之下便纷纷披衣出视,看见原来埋葬窦老头的房顶上竟然出现了几股五颜六色的气体,环绕着整个屋子袅袅不绝。
兄弟二人见此情形目瞪口呆,半天才想到这屋内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忽听天空雷声轰轰震耳欲聋,随即就见一道夺目惊心的闪电划破长空从屋顶穿入屋内,众人瞬间只感到一阵地动山摇,脚下再也站立不稳,纷纷倒在地上,一时之间失去了知觉。
待得片刻之后,几人慢慢醒转过来。两个儿子看见父亲所居之屋的房顶已被击出了一个大洞,周围的瓦片也是四散而飞落了一地。
两人见状大为惊恐,急忙站起身来抢入屋内,只见原本埋葬他们父亲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深坑,坑中泥土一片焦黑,而窦老头的尸身居然直挺挺的立在坑中,且全身都长出了如同鱼身上一般的鳞甲,连头上也出现了两个小奇角,只是双眼依然紧闭,入殓之时所包的布帛已经被闪电击的有如渔网一般,将他的尸身紧裹,而尸身的颜色也如同浓墨一样。
黄大此时跟着也进入屋内,看到眼前之景更是瞠目结舌肉跳心惊,想着莫非是窦老头即将龙化不成?两个儿子此时也明白过来,心中不由懊悔不已,正在顿足叹气间,又听空中雷声大作,随即耳中便听霹雳一声,几道闪电迅击而下,正中窦老头的尸身,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两兄弟舌挢不下惊魂未定,待反应过来不禁嚎啕大哭,这才明白父亲临死前的遗言是何用意,可是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悲恸之下只能和舅舅一起收拾了几件父亲生前的衣物,在外面找了块地建了一个衣冠冢。
只是自此以后,窦家诸事不顺子孙凋零,家道日渐中落,据说这是因为窦老头生前发现这块宝地之后便有了非分之想,要借助皇陵的地气化龙而去,可是虽然他的堪舆术很是精湛,但是最终却还是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