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鼠狼惹不得,惹上就是麻烦事,在二叔老家,村子里都有碾麦场,碾麦场一般都建在高处,立于导风借势,好把麦粒都筛出来。
村里碾麦场上建了一座场房,逢年过节的时候用来请神,保佑风调雨顺,场房里面还放着全村扭秧歌社火时用的牛皮大鼓、狮子龙灯。
场房靠着一座小土崖,土崖后背里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洞穴,里面住着一窝黄鼠狼。
村里人从不去招惹那窝黄鼠狼,它们也从未袭击过家禽人畜,似有灵性一般。
麦草堆里时常钻进去一种小老鼠,在里面偷粮食、筑巢、生老鼠仔,可恶的很。
黄鼠狼能察觉到老鼠,只要被它们发现,就会迅疾扑进麦草堆里,抓住填肚子。
多年以来,村里人和黄鼠狼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村子里有个老汉叫王柱子,四五十岁,儿子在城里做买卖,赚了些钱。
王柱子家日子好过起来,便开始养鸟,他喜欢鸽子,花了几千花钱从外地买了一对鸽子,那叫一个漂亮,天天悉心照料。
不想这天两只鸽子落在了麦草堆,一只黄鼠狼看得不真切,以为是老鼠,上去一扑,两只鸽子都给咬死了。
有人把话递给王柱子,王柱子气得直跺脚,非要把黄鼠狼灭了门才甘心。
第二天,王柱子在竹竿子上挂了肉,伸进黄鼠狼洞里,不一时果然有两只黄鼠狼咬肉。
肉里掺了耗子药,咬上就是个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王柱子把药死的两只黄鼠狼崽子弄了出来,骂骂咧咧。
药死还不算,王柱子还把两只黄鼠狼崽子挂在自家墙头上,打算暴尸呢!要是有母黄鼠狼敢来,那就正好,把她也打死,正好凑一家子。
村子里有有见识的,知道黄鼠狼灵性,做这种是要遭报复的,纷纷劝王柱子,那两只鸽子咬死就咬死了,两只黄鼠狼崽子药死也就药死了,千万别再做更过分的事,到时候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王柱子也有点回过味来,趁着傍晚,鸟么悄地把两只黄鼠狼崽子给埋了,就当这事过去了。
十几天后的晚上,王柱子端着个大黑碗,蹲在院子里吃面,呼哧呼哧地那叫一个香。
王柱子和邻居就隔着一堵墙,李嫂子在土墙边上探出头来,笑盈盈地朝王柱子招手。
王柱子放下碗,问:“嫂子有事吗?”
李嫂子不说话,脸上堆着笑模样,但却有点阴惨瘆人。
王柱子心里疑惑,把身子凑了过去,李嫂子手里一扬,一大勺子粪水尿汤全都浇在王柱子身上,酣畅淋漓,没有半点是糟践的。
王柱子脑袋一嗡,牙咬在舌尖上,脸上粪尿汤滴滴答答往下落,恶臭扑鼻。
还没等王柱子反应过来,李嫂子破口大骂:“好你个千刀剐万刀剜的混蛋,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害我两个孩子,气煞我也,本想要了你的命,但转念一想还是便宜了你,你自己不做好事,我今天便要你自作自受,不得善终。”
李嫂子一边骂街一边朝王柱子吐口水,手里还从墙上抠砖头往下砸。
此时此刻,王柱子心里明白得很,但身子却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脚底板一样,半步都挪不动。
一吵一闹,把村里人都惊了起来,王柱子家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全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有人说李嫂子平常挺好一个人,现在肯定是中邪了。
有明白人解释道:“你们不知道王柱子药死两只黄鼠狼崽子吗?今天这一出肯定是黄鼠狼来报复的!”
王柱子媳妇在地里拔萝卜,大老远就见家里炸开了锅,赶忙扒开人群冲了进去。
见自家老爷们被粪尿喷了一身,媳妇泣不成声,刚要拿笤帚去打李嫂子,突然脚底下一滑,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李嫂子眼前一黑,从墙头上摔了下去,众人拥过去查看,昏死过去。
就在大家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王柱子媳妇,突然以一个始料不及的姿势,迅疾站了起来,眼冒绿光。
她指着王柱子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狗杂碎,你干得缺德事可不少,偷大队里的小羊羔子,对外说没养活,实则被你涮肉吃了火锅;还偷拿生产队里的麦子,一秋天就能偷四百斤;你晚上还偷偷摸摸去邻村王寡妇家里睡觉,别以为这些烂遭事我不知道……”
王柱子媳妇嘴里好像机关枪似的,滔滔不绝:“你还偷电偷鸡,整日不是算计东家就是算计西家,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祖宗积德烧高香了。”
王柱子不能动弹,浑身恶臭,听见这话,脸上红一阵紫一阵,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做的这点肮脏事,现在人尽皆知。
天刚黑,不知道谁家散养在外面的大公鸡,溜溜达达就走进了人群里,“咕咕咕”嚎叫一声,受了邪的王柱子媳妇,当即身子一阵抽搐,口吐白沫倒地。
村里有老人喊道:“邪祟走了,快把人扶到屋子里。”
随着大公鸡一声啼叫,王柱子也全身如释重负,终于能动弹了,只不过现在,他可没脸见人。
有老人猛掐李嫂子和王柱子媳妇的人中,片刻之后都缓了过来,问她们刚才发生的事,全都摇头,一问三不知。
至此,村里人才真真正正知道黄大仙的厉害之处。
回头再去看麦场的黄鼠狼洞,一窝黄鼠狼全都搬走了。
王柱子自那天之后,脑子受了刺激,城里儿子花钱送到大医院里查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效果,最后疯疯癫癫的,提前老年痴呆了。
儿子听说村子里的事后,暗悔父亲行事鲁莽,为了给亲爹赎罪,他在贫困乡里捐了一所学校。
两年以后,王柱子竟然慢慢恢复过来,能吃能喝,而他自己也大彻大悟,再也不敢作恶做坏了。
黄鼠狼搬家的第二年,村里人唱大戏,去碾麦场的场房里面搬道具戏服,发现全都被老鼠糟蹋的一塌糊涂,戏服被咬的千疮百孔,都快散架了。
后来,人们只能买铁皮箱子存放戏服,却还是躲不过老鼠糟蹋。老人们给骡马铡麦草的时候,一翻出草渣滓和老鼠屎,就会念叨起黄鼠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