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是会接触到一些这方面的人,或者是这方面的事。
前几天回北京,住在亦庄那边的一个朋友家里,朋友是拆迁户,这套房子就是他其中一个,暂时也没租出去,就丢给我住了,新楼盘第一时间入住的都是一些回迁户,工作原因我白天比较清闲,偶尔会跟楼下的大爷们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说是搞建筑的,自己儿子是做文物修复工作的。这个故事就来自于他的儿子,小白。
为了连贯性,这里我就用小白的第一视角来还原整个故事的原貌了。
这事儿要从2006年9月说起。
因为一件事情,公司把我从欧洲调回到了国内北方的一个小村子。
虽然刚刚立秋没多久,但是九月的北方已经很凉爽了,刚到这边一个多星期就患上了重感冒高烧39.5°。因为村子比较小,医疗情况有限,又在深山里,实在不方便出去。在村里的卫生所住了两天,村里卫生所很小,就一间房子,躺在病床上头和脚都会抵在墙上,床的对面有一面白漆皮的铁柜,漆面已经脱落,里面放着一些医疗用品,都印着十字会之类的组织捐赠的字样。
我本是寄宿在一个老乡家里,陈大爷今年50多了,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姑娘是老大,三年前嫁到别的村里去了,现在就一个儿子跟他们老两口生活,平日里跟媳妇两个人上山里挖药,儿子把药卖到大一点的镇子上。靠老陈祖辈传下来的找药经验他们家在这个小村里生活的算是不错的了。
老陈儿子二十出头,就叫他小博吧,皮肤黝黑看上去十分憨厚,但其实人很机灵,总能把父母挖过来的药卖的比别人家的贵。药贩子们还就喜欢跟他这里拿药。因为年纪相仿,小博跟我玩的不错,对国外的事情非常好奇,总是问这问那的,问过后还记不住,总要再问一遍。
这个时候继续住在卫生所也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环境也比较差,当晚上我就被送回到了小博家。吃了一些陈大爷在山上采的药,感觉神智恢复了一些,头还是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小博家有两套房子,这两套房子一高一低,中间隔着一棵老槐树,当年陈大爷想把这个槐树砍了,让房子连起来的,但老一辈说槐树这种东西时间越久,越有可能生灵,砍了怕会坏了风水,门前栽槐,升官发财,寓意不错,遂留了下来。
我便被安排在了西边这个矮一点的房子里,这个房子本来是要给小博讨媳妇用的,但是小博想要盖一个更大一点的,这个房子就空下了,正好我过来,拾掇拾掇就给我住了。
这两天一直躺在床上,所以身上乏乏的,睡觉睡的也不踏实,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到半夜,忽然感觉一股重力压在了我的肚子上,仿佛一群两百斤的女人穿着高跟鞋在肚子上走过,高跟鞋随着我的脉搏跳动一阵一阵的落下,带来的绞痛甚至想要把先前吃下的药连同胃一起吐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噪音充斥着耳膜,就像机器的轰鸣声夹杂着女人的尖笑声,震的我猛的睁开眼睛,一个秋千荡了过来,绳子拴在房梁上,一个长得像木偶一样的小女孩坐在上面,瞪着眼睛盯着我,嘴巴长得大大。
我听到的一阵一阵的尖笑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因为秋千一来一回所以听的不是很真切。腹部的剧痛和耳边的噪音已经让我忘记了恐惧,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但是无论我如何用力都是无法起身。这个时候,房门好像打开了,一个人型的黑影出现在门口,我尝试着去跟这个人型黑影去沟通,我脑海里希望他可以是小博,但是话到嗓子口却说不出来。黑影开始向我这里走了过来,手中反射的亮光能使我判断的出来,黑影应该是提了一把菜刀,这个时候,我甚至希望黑影可以用那把菜刀砍死我,让我不要受这样的折磨。
黑影越来越近,他抬起手臂对着我就挥了过来。忽然眼前的画面就像是被这把菜刀划破了一样,开始支离破碎。
“白老弟,咋地了!”
一阵呼唤声,我“再次”睁开眼睛,此时的我满身大汗,气喘如牛,像是刚刚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一个马拉松一样。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你是不是魇着了?”
我依旧喘着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鬼压床啊!”
可能是吧,我冷静下来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况,确实和梦魇情况很像,但又真实的可怕。
“你怎么过来了?”伸手接过小博递过来的水杯问道。
“撒尿,听到你这边有动静,我就过来看看。”小博呲着一口的小白牙冲我说到。“没事噢,赶明个er,买点纸烧一下就行了。”
“谢了,你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去卖药呢。”因为做噩梦吓醒,被人看到,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便下了逐客令。
“好嘞,明个你要是不烧了,我带你出去玩啊。”说完小博关上了门。
折腾这一下出了一身的汗,我晃了晃脑袋,好像烧退了。头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就是身体还是有点虚。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我也不敢继续睡觉了,把屋子里的灯全打开盯着房梁看。现在回想起那个荡秋千的小女孩还是有点后怕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还有,小博说听见我屋子里有动静,一般来说,梦魇就是大脑醒了,而身体还在沉睡,这个时候思维会比较活跃,故而出现很多幻觉。如果这些都是幻觉,那小博听到的动静,是什么呢?思考着这些问题,眼皮也越来越沉渐渐的睡去,睡梦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从我床脚,慢慢的向门口方向走去,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第二天一早我被小博的妈妈叫醒,小博妈端了一碗药汤让我喝了下去。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噩梦的功劳,高烧也褪去了。小博拉着我跟他一起去镇上卖药,我借身体还未恢复为由回绝了。
山上采药,其实就是挖野山参,找野山参也有很多讲究,一般都是一个村的,大家拉横排一起进山去挖药,挖到的药一起平分。也是因为山上丛林密布特别容易迷路而衍生出的方法。
有一次一个老光棍途中遇到了很多野山参,不想跟大家平分,就没有告诉同行的人。等大家都下山后,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山中想独得白天见到的野山参,不料一棵都没有见到,回来时还染上了重病,不治身亡。所以山上的规矩还是要遵守。
而小博一家也跟寻常人不同,他家自古以来都是夫妻结伴上山挖药,每隔一分钟两人互相呼喊对方的姓名以确保相距的位置不是太远,陈大爷唤妻子妹小,妻子唤陈大爷干哥。只要互相能听见对方的呼喊,就不会出大差错。
关于“妹小”和“干哥”还有一段美丽的传说,妹小和干哥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二人经常结伴去山上游玩。有一天女孩不见了,女孩的妈妈说是因为她父亲生病,自己独自一人前往山上挖参去了。干哥一听,担心妹小的安全就拿上镰刀去找妹小了。妹小进了山中,找了一天都没有找人山参,准备下山,却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正当无助之时,听见了干哥的呼喊,随着声音去找干哥。无奈山中路险,不小心坠入悬崖,落崖前只能无助的唤一声干哥。等干哥赶到时,岸边已经空无一人,干哥见妹小身死,无意独自一人活于人世,遂也跳入悬崖。后人用他俩的名字呼喊对方,见证坚贞不渝的爱情,也是希望他们能够保佑前来探山的情侣安全离开。
来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山上走走,突然心血来潮,想借着身体未恢复之名去山上逛逛。大兴安岭地貌复杂,沿着前人上山开辟的路线走了一段后,出现了很多岔路口,可能大家习惯的上山路线都不尽相同吧。正当我知难而返之时,听见了“干哥”的呼喊声,以为是陈大娘的声音,随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无奈,无论我如何走,声音都仿佛有一段距离,找寻不到。山中没有信号,带过来手机丝毫没有用处。直到我走到无路可走想下山的时候,发现已经无路可走,人对大自然要有敬畏之心,真的不要觉得全都在自己的掌握中。无奈之下,我只能对着丛林深处大喊“陈大娘”。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得到的永远都只是“干哥”“干哥”。
大病初愈,体力也没有得到足够的恢复,我只能留在原地休息,直至太阳西下,我才依稀的听到“白老弟”“白老弟”的呼喊。原来是小博赶集回来,看我不在家,上山来找我来了。
“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山上!山上的鸟会学舌,跟着声音越走越远,你就回不来了!”小博严肃的教育我。
原来会喊“干哥”的不止陈大娘,山上有一种鸟的叫声就是“干哥”,所以才要夫妻结伴上山,只有夫妻才能辨别彼此的声音。
下山路上,小博跟我讲了很多山上的忌讳和鬼怪传说。东北农村习惯供奉五大家,分别是,胡家(狐狸),黄家(黄鼠狼),白家(刺猬),柳家(蛇),灰家(老鼠)。有些地方的习俗是将五大家与财神、福禄寿三星九仙立全神像,放于祖堂或佛堂上供奉,有些地方是院中角落起“仙家楼”,供奉一家。小博这个村子就属于后者,东边那间房后身的那个塔一样的建筑,就是给仙家用的地方。小博还告诉我,其实不是我们选仙家来供奉,而是仙家选的我们。他们村供奉的就是黄二太爷。
为什么小博不跟陈大爷学习祖传的挖药本事,反而跑去卖药了呢?这中间还有一段故事。
小博小时候很淘气,爹妈上山的时候不喜欢带他,因为他总乱跑。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就要开始找他,浪费了大把的挖药时间。索性就把他丢在家里,二人独自上山挖药。
那年小博只有5,6岁,用老一辈的话来讲就是“讨狗嫌”的年纪。村里的人也不待见他,他就跟着那些进村收药的贩子去别的村子闲逛。这个村子叫“勤俭村”,跟小博他们村一样,都是靠挖药为生。贩子们挨家挨户的去收药了,小博自己一人在村中闲逛了起来,已值晌午,摸了摸发瘪的肚子,小博饿了。正巧眼前有一户人家院门没关,就走了进去,想讨两个院里种的柿子填填肚子。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正门锁着,仓房的门开着。北方村子都会盖一处仓房,一般都盖在正方的东面,要比正房矮一截,一般里面都会堆积一些暂时用不上的农具,或者过冬的粮食之类的。
小博奔着仓房走了进去,里面很黑,阳光顺着房顶破旧瓦片的缝隙射进一条条的光线,光线里布满了舞动的灰尘。小博挥了挥手,想掸走眼前的灰尘,但是灰尘反而更加活跃起来。借着射进来的光线能看到一张破旧的小桌板,红色的油漆已经斑驳了透出原本的木头色,小桌板的正上方贴着一张白纸,但是小博没上学,不认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桌子上两个碗,左边的碗里有三个大白馒头,右边的碗里有几块五花肉,能看出来是炖的土豆豆角。这时候小博哪还顾得上灰尘了,抓起一个馒头就吃了下去。直到碗里的五花肉全部消灭,手中的馒头也所剩无几了。
正要离开之际,突然一条成人胳膊长短的土色花斑蛇从房梁上搭了下来,可能之前一直都在那里,但是小博吃的尽兴没有注意,猛的一看吓了一条。在北方,蛇这种动物一般都不会出现在人类的聚集区,在屋子里出现是非常罕见的。根据之前和父母上山的经验,可以判断出来这是土丘子蛇,剧毒无比。当下小博随手摸了个棍状物挥舞了过去。蛇遭重击掉到地上遁走了。此时房主也赶了过来,原来房主跑到边上儿子家里送馒头去了。见到小博和桌子上少了的食物,不由得大骂起来。
小博反驳说还帮他们家打跑了一条毒蛇,让人家感谢他,听闻后房主抄起棒子对着小博打了过去,小博觉得大事不妙,顺着篱笆缝就逃离了村子。后面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小博自己也心生委屈,不就吃了你家两块肉么。回家的路上追狗撵羊,好不痛快,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爹妈晚间回来,收成还不错,路上还抓了两支飞龙,扒皮熬汤,小博吃完后早早的睡下了,毕竟跑了一天,也没敢跟爹妈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到了夜里,就不对劲了,小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一瘸一拐的小女孩说要找他算账,梦里很真切,老者穿着官服,带暖帽,衣衫呈灰白色,鹤发童颜。小女孩发髻高高盘起,土黄色的衣服还有黑色的花印在上面,左手捂着右胳膊,表情很痛苦。第二天起来就发了高烧。爹妈伺候了两天还是不退,意识到这是招惹到东西了。问了小博后才知道大事不妙。
勤俭村跟小博他们这个村子一样,都是只供奉一家大仙,他们供奉的是柳老太爷,也就是柳家,而小博他们村子供奉的是黄二太爷,也就是黄家。小博去吃了人家的贡品,还打上了来吃贡品的仙家,这次是惹了大祸了。
陈大爷立刻跑到了村里的出马仙家请她出来“搬杆子”,小博他们村的出马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子。老头子听了事情的经过告诉陈大爷,这个事情,就算请来黄二太爷也没有用,你们理亏在先。吃人贡品还动手打了人家,这事完不了。陈大爷听后就给出马仙跪下了,祈求他一定要救救小博。出马仙摇摇头说,你去南边的“富路村”试试吧,他们村供的白老太太,让白老太太当个和事佬。
要说这白老太太,了解的人可能不太多,因为她不是本地仙。白色的刺猬在东北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这个是山东才有的品种,富路村的人祖辈是从山东过来的,到这一辈正好是第十辈了,由此推算,应该是清朝嘉庆年间过来的了,所以一直供奉的都是白老太太,白老太太的传说不如胡黄两位大仙多,而且出马弟子中能结缘白仙的堂口也很少,所以名声不显。但传说中白老太太治病救人的本领却是五仙中最强的。
小博他们村的出马让陈大爷去找白老太太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白老太太好说话,耳根子软,只要是有人求人办事,有点香火,事情就被办好了,就算是有人招惹到了刺猬,也是会惩戒一番,只要是诚心悔悟,再加上该有的赔礼,那么这件事情就揭过了,不会再找你麻烦,并且也不会强求别人办事,一切都是自愿,就是因为这个,普通的农户更是待见白老太太,敬畏有加。
就这样,陈大爷带着小博就赶往了富路村,从这里去富路村也要十里地,而且路上不好走。途中但凡遇到了蛇,陈大爷都会领着小博磕头赔罪,希望得到原谅。
赶了半天的路终于到了富路村。富路村不大,一共就二十多户,操着一口山东话,小博也听不太懂。抵达富路村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东北农村睡觉早,很多家村户已经掩门休息了,多方打听下才找到村里的出马仙家。出马仙家住在村里的最高处,一个破旧的小院。
出马生活比较简单,不用劳作,平日都是靠村里各户送去的粮食过活。进去的时候马仙家灯还没有灭,门口一个小孩坐在那里捉虫子玩。这是马仙的小孙子,爹妈进城打工了,就把孩子扔到这里了。福路村的马仙姓刘,是个老太太,看到有人进院子了,也出来了。
陈大爷立马拎着带过来的散装白酒,风干的狍子肉,大个的野山参,活蹦乱跳的飞龙一股脑的端了出来,拽着正在高烧的小博就给刘老奶奶跪下了。求她一定要帮帮忙。刘奶奶跟白老太太一样,耳根子软,而且小博跟自己孙子年龄相仿,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答应出马帮问问白老太太能否帮忙。
小博就此住下,跟刘奶奶的孙子住在一起,刘奶奶的孙子叫瓶子,个子不高,眼睛奇大,睫毛很长眨起来忽闪忽闪的,但是话很少。
第二天一早,刘奶奶就开始布置起堂子来。堂口就在屋子的侧房,屋子里稍微有点阴冷,地面上堆积着一些农户送来的米面油,门口的正前方是一尊雕像,跟其它的神像不同,这是一位女性,神像穿裙子,凤冠霞帔,十分漂亮,这就是白老太太,神像前一张长条桌子,约莫有一米来长,上面蒙着金色的缎面的布,桌子上是陈大爷带来的贡品,两瓶白酒,新宰的飞龙,蒸熟的狍子肉等等。
此时刘奶奶也进来了,穿着类似萨满的衣服,带着凤冠,手中摇着铃铛,小博知道,这就是开始了。刘奶奶嘱咐小博,一会问你话,切莫乱答,就应“好了”便是。
忽地,刘奶奶一定,缓缓坐下自言自语起来。“陈家小娃不懂事,误吃柳仙贡品,伤了柳家女娃,柳家想要了小娃的命,特求白老太太出面调和。”
之后,刘奶奶又换了一个更为苍老的声调再次说到“黄二太爷的家事,黄家都不管,找我白家作甚?”
刘奶奶又说“黄家柳家历代恩怨,不好出面,只能恳求白老太太帮忙了。”
之后又说了什么小博也记不太清了,毕竟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加上还在发烧能撑住不晕倒就已经不错了。就记得一阵冷风从后脊梁吹过,小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听刘奶奶对着小博喊道“病好了么!”小博还试着去感受病到底好没好的时候,想起了刘奶奶之前的嘱咐,答道“好了。”两眼一闭就昏倒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下午,睁开眼睛,发现高烧退去了,高兴的立马跑出去找父亲。发现父亲已经走了。瓶子告诉小博,他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陈大爷先回家里报平安去了。
刘奶奶不让小博离开,说路上有东西等着他,只能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这样一住就是小半年,中间陈大爷和陈大娘每周都会过来一次,带一些粮食,山参,野味。
毕竟小博住在这里也是多添了一双筷子。这大半年小博跟瓶子玩的也是好不快活,本来就是同龄人,每天还住在一起,白天上树掏鸟窝,晚上下水捉老鳖,俩个同龄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这段时间小博也还是会经常梦到那个官服老者带着黄裙黑花的女孩。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的身体慢慢的好了,捂着胳膊的手也慢慢的放下,但是胳膊上的衣服少了一块,老者的眼神也没有那么憎恶可怕。但还是紧紧的盯着小博。
刘奶奶不允许他俩上山玩,但是有一天他俩为了捉大眼贼(一种像松鼠一样的动物,会打洞),就偷偷的跑到了山上。捉大眼贼一般有两种方法,一是用铁锹挖,这种动物打洞能力很强,可以打到地下一米的深处,小博他们俩个年纪太小,抡不动铁锹,所以这个方法只能放弃。第二种办法就是灌水,找到大眼贼的洞口往里灌,等他们跑出来一个闷棍下去,就抓到了。所以至少需要两个小伙伴的配合才行,小博负责闷棍,瓶子负责灌水。
但是大眼贼很聪明,一般在主洞口的附近还会有一个隐蔽的逃生用的洞,灌水前还要先找到逃生的洞,先把口堵起来。就这样逮了四五只,也够两个人晚上吃一顿的了。正往回走的路上,又看到了一个洞,比之前见到的还要稍微大一点,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灌了起来,连逃生洞口都懒得找了。连续灌了四壶水,都不见大眼贼露头,俩人觉得大眼贼一定是从另一个洞口逃跑了。
正当放弃之际,一条青色的,不带一点杂色的蛇从洞里露出了脑袋,瓶子正要把棍子砸下去的时候,小博发现不对劲,推开了瓶子,瓶子一棍子砸到了小博的脚上,小博嚎叫了一声,青蛇顺着档口跑走了。
孩子心都大,一瘸一拐的回来也还是开开心心的把大眼贼给烤了,扒皮去头,撒上盐巴孜然,吃的不亦乐乎。当晚,小博又做了一个梦,梦中除了老者与小女孩,又多了一位青衫中年人。
老者对着小博说“之前你伤我女娃,虽有白家老太太给你说情,但我依然无法饶你,如今你又救了我家人,功过相抵,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我女娃身体被你所伤,你要付出代价,待你成年后,必须上山迎娶我家女娃。”
说完三人便消散了。小博也没有当回事,之后就也再也没有梦到过他们。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年底,雪封了山陈大爷才过来把小博接走回家过年。临行之前刘奶奶又搬了次杆子,觉得小博无事后才让他离开。陈大爷看刘奶奶面露苦涩,便上前去问,刘奶奶只是说,小博成年后不能踏入山中半步,别的也没多说,挥挥手让小博他们离开了。
对小博最为不舍的便是瓶子了,瓶子爹妈过年回来,也要把他接走去城里了。分别前瓶子把刘奶奶给他的护身符送给了小博,俩人依依惜别。瓶子嘴巴很大,笑起来满嘴的牙都能露出来。小博对于那天的印象就是,牙和雪都很白。
原来小博不上山的原因就是这个原因,怕被蛇精抓去做女婿,下山的路上我还在不断的嘲笑他,小博嘿嘿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我问他,你不是卖药去了么?怎么又上山来了?小博说刚要出发,看我一个人往山上走,怕我出事,就跟了上来。我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答应他第二天帮他一起去卖药。回到家中简单吃了口饭,就去休息了,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我们二人起来,就赶往了镇上,不得不说,小博真是一把卖药的好手。还没过晌午,别人家一筐的药还没卖出去,他已经快把两筐的药全都卖光了。中午我俩在镇上吃口饭,为了感谢他冒着被抓走当女婿的风险上山找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小博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对于前天晚上我在梦魇中的遇到的小女孩一直耿耿于怀,便把梦魇里遇到的场景告诉了小博,小博居然告诉我,他知道。惊的我一身冷汗。原来那个提刀的黑影其实就是小博,是他帮我破了梦魇。
小博说,那天夜里的小女孩就是胡三太奶。
关于胡三太奶的事是小博***妈,陈大娘告诉小博的,陈大娘一共姐们三个,陈大娘排行老二,老四才刚生下来没两天就夭折了。那个时候生产队很忙,这种偏远山村也没落下,陈大娘的爹被拉到镇上干活,娘五个在家。夜里,陈大娘起夜上厕所,那个年代起夜撒尿都是尿在一个铁制的痰盂里,不用出屋,刚下地,看到一个红裙子的小姑娘从门口进来了,小姑娘还画着妆煞是好看,一语不发。陈大娘还以为是谁家来的亲戚进错了门,告诉她走错了。
然而红裙小女孩还是径直的走向了炕上的老四。忽然陈大娘的妈妈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一下从炕上弹起,开始胡言乱语,手舞足蹈,哇啦哇啦的说些什么,对着小姑娘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
最后把老四从炕上抱起,越过头顶,举了起来。陈大娘被这阵势吓到了,一动都不敢动,随后红裙小姑娘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第二天一早老四就死了。陈大娘的爹闻讯赶了回来,立刻在家里把黄二太爷重新供了起来。(那时候严打,家里不能供奉东西)陈大娘再问她爹到底咋回事,她爹就说那个小姑娘是生产队的,走错了门,直到长大了,才告诉她这些事情。
原来这边村里是有习俗的,家里添丁进口了,都要给胡三太奶报备,不然就把新来的给抓走,老四刚出生,她爹就被抓到生产队干活了,一家乱作一团,再一个那时候严打,把黄二太爷的牌位给撤下去了,就给疏忽了。
据小博说,他们这个村里不来外人,偶尔进来几个药贩子,收了药也就走了,不会过夜。我一个外人在这里住下了,怕是要出事的,他就一直留意着我。果然还是招惹到了,病了两天。当年小博从勤俭回来,被村里的出马看中了,认为他有灵性,教了他几手,才帮我过了这个坎。小博说起来轻松,但是让我觉得对他更加亏欠了。也让小博在我眼中越发的神秘起来。
又在小博家住了几日,也把周围的几间村子全都走了一遍,发现这边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后,我便离开了这个小村。其实我是做文物生意的,来这个小村的原因也很明确,一年前这边附近山头的采石场炸石头,炸出来了一个辽代古墓,大家听说有好东西,好几个村的都进去里面搬东西,虽然大多数都被收上去了,但还是有一些留在了外面。
辽代是中国历史上位于西北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封建王朝,虽然版图不小,但由于是少数民族,人口较少,目前已经发现的辽代古墓并不多。所以从辽代古墓中出土的文物少之又少,进而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来这边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从这些足不出户的老乡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也想试试能不能收到一些他们上山的时候拣到的古玩意。虽然败兴而归,但在这边的所见所闻也颇有意思。偷摸在枕头下面扔了五万块钱。不说小博三番两次的帮我,光是住人家吃人家的,也打扰了不少,心理还是非常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