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早年间,马家窝村里有个小伙子,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哇哇的。因为他说话嗓门高,又好打个哈哈、逗个趣的,方圆左近的人,都叫他贺咋咋。贺咋咋甩得一手好响鞭。他七岁放猪,八岁放牛,九岁放马,十五岁就学赶大车,一杆红缨大鞭使得飞熟。听老人说,他在车上坐着,一抡大鞭,能把空中的飞鸟打下来。小伙子火力壮,胆子也大。
别人夜里走道疑神疑鬼,他夜里睡觉专找坟圈子,说是图凉快高耸。有一回睡觉时,一条长虫爬到他身上,把他弄醒了,他顺手就把大长虫当裤腰带系上了,差点儿没把东家吓死。那年头赶脚挣钱多,可大骡子大马是人家东家的,贺咋咋手又松,碰到逃荒的、要饭的、为难的,他就从怀里掏出钱来,往地上一放,扭头就走,连名都不留。
弄得他赶了十年大车,仍是个穷光蛋。这年六月天,贺咋咋放脚到天津卫,大月亮地,道又熟,用不着管。贺咋咋往车上一躺,哼哼咧咧的,信马由缰,到了算,反正牲口也认得道。谁知车走到河西务,不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蹬蹦一家伙坐起来,往前一看,哟嗬,原来是一只黄鼠狼,骑着个老兔子,两只前爪抓着两片高粱叶儿,在马前扭得正欢呢!
它一边舞还一边问:“贺咋咋,你瞅我像啥?”贺咋咋觉得又可气,又好笑:“你***像个狗屁!”他悄悄摸出红缨鞭,抡圆了,“啪”的一鞭,打了个正着。“吱”的一声,一道火光一溜烟地奔地里去了。贺咋咋哈哈一笑,把鞭子往车上一扔,躺在车上“登根儿咚、登根咙咚”哼他那半截小调去了。事过了两年,贺咋咋把这事儿早扔一边了。这天,他从天津卫赶车回来,人和牲口都该歇息了。
贺咋咋把鞭梢儿一顺,大车就拐进了大孟庄大车店。别看贺咋咋常走这股道,这个大车店还真没住过。他下了车,忙和掌柜的打招呼。掌的皱着眉头,待答不理的。贺咋咋急了,大嗓门嚷上了:“我说掌的,你瞧不起我穷小子咋的?这儿吃饭给饭钱,不是讹你来的!”掌的一看客人着了急,赶忙解释:“不是,不是冲你,是家门不幸,出了件大逆事把我愁的,你别生气。”
贺咋咋这人天生热心肠,受不了三句好话。听掌柜的一说,气早消了,他问:“咋回事,你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呢!掌柜的很为难,张了几回嘴也没说出口。可架不住贺咋咋三问五问,终于说了。原来,掌柜的没儿子,只有一个闺女,长得别提多好看了,又聪明又贤惠。谁想近来被什么黄衣大仙迷住了,整天疯疯癫癫,净说胡话,请了几回跳大神捉妖的,也不管事。
那黄衣大仙说:“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马家窝贺咋咋。可上哪儿去找贺咋咋呀?”贺咋咋一听,猛地想起从前那码事来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什么***的黄衣大仙?不就是会耍几下高粱叶子吗?不瞒掌柜的说,我就是马家窝贺咋咋!”掌柜的一听,乐得拉起贺咋咋就往屋里让,说啥也要请他喝两盅。贺咋咋说:“咱们先把它弄走再说。”
他车也顾不得卸,刹了刹腰带,捋了捋红缨大鞭,朝掌柜的一挥手:“走!”掌柜的领着贺咋咋进了后院,贺咋咋一进门,就“啪啪啪”连抽三鞭,紧接着吼了一声:“耍高粱叶的,你出来,贺爷爷找你来了。”这一声震得窗户纸哗哗直响。贺咋咋话音刚落,就听屋里“妈呀”一声:“可了不得了,贺咋咋来了。”紧接着就是一个劲儿央求:“贺爷爷,饶命,我走,我走,我走不成吗!”
贺咋咋又吼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迷惑人家黄花大闺女,要走快走,啰嗦什么!”屋里哆哆嗦嗦地说:“就走就走!”贺咋咋又吼了第三声:“现在就走,走晚了剥你的皮!”这一声震得房上瓦颠了三颠。贺咋咋吼声未停,只见从屋猫道眼里冒出一股风来,往上就走。贺咋咋觉得这个家伙迷惑人家,太可恶了。
抡圆大鞭瞄准风头“叭”的一声,只听半天空里“吱”的一声叫唤,带血的黄毛立时就飘了半当院子。贺咋咋鞭声刚停,屋里的大闺女就醒了,把个掌柜的乐得什么似的,赶紧做饭打酒招待贺咋咋。酒桌上,掌柜的听说贺咋咋还没娶媳妇,颠颠地到后面把闺女叫出来了,要她拜见恩人,说啥也要把闺女许给他,倒把贺咋咋弄了个大红脸。后来呢,后来的说法就不一样了。有的说贺咋咋跟那闺女成了家,小两口和和美美地开起夫妻店来了,也有的说,贺咋咋当场认了个干妹子,又去赶大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