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处深山老林之中的东北边屯老鸹岭,有个老头姓罗,街坊都唤他一声罗大爷。今儿个要讲的,便是罗大爷的故事。那年,罗大爷刚孤零零过完60岁生日,两杯酒下肚,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吓人叨怪的念头来。
啥念头?不活了,***!
也难怪,罗大爷命途不济,每次想,都会止不住地掉几颗老泪。爹娘走得早;45岁上,儿子又患癌不治。中年丧子,老伴伤心欲绝,没几年也阴阳两隔。掰着手指头算算,近10年来,罗大爷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就是埋头干活,甭管苦活累活脏活,啥活都干。
唉,儿子看病,老伴看病,欠下了天大的一个债窟窿呢。想当初,跟老少爷们借钱,人家都没二话,好借好还嘛,这债绝不能带进棺材里去。不然,万一将来在阴曹地府,或下辈子投胎再碰面,都没脸抬头啊。
就这样,罗大爷起早贪黑,累死累活,总算把债全还上了。都说无债一身轻,可对罗大爷来说,却一下子没了奔头,空落落的。干脆,去找老伴和儿子吧,一家人团聚,多好。话说这天下午,罗大爷拎着两瓶酒,转悠到了老伴和儿子的坟前。
“老伴,我来看你了。儿子呢?一块叫过来,咱一家人喝一顿。”
话出口,老泪紧跟着就跌出了眼眶……
咕咚咚,喝到傍黑,罗大爷感觉飘忽忽的,有些醉。
是时候了,该上路了。心下想着,罗大爷掏出一瓶安眠药,开盖便往嘴巴里倒。恰恰这当儿,一声嗔喊撞入了耳朵:“喂,你是老罗头,你儿子叫罗小强吧?你咋跑坟里来了?让我好找!”
循声瞧去,只见一个六七十岁模样的老头瘸着腿奔来:“自古父债子还,子债父还,你可别耍赖。”说着,伸手从怀里取出个纸包纸裹的欠条来。只一眼,罗大爷就认了。是儿子的笔迹,不能赖。好在数目不多,只有五千块。再找份差事,干上俩月,不难还清。
这个债主自称姓胡,外地人,就叫他老胡头吧。听罢罗大爷的打算,他当场就鼓了眼:“现在的五千,和15年前的五千能比吗?你欠别人的,也是原数还的?你也好意思?”
是这理儿。罗大爷听得心愧:“那你说还多少?”
“你认账,咱也讲究。我不多要,两万。”老胡头回得嘎嘣溜脆儿。
确实不多,就按你说的数还。罗大爷应了。接下来,两个老头守着老坟,你一口我一口,吹起了酒瓶子。老胡头说,当年,罗大爷的儿子是冲他儿子借的钱,说看病用,不想拖累爹娘。前年,他儿子出车祸,也没了。在整理遗物时,找到了这账本。儿子做山货生意,有钱,也没少外借。于是,老胡头就瘸着一条腿,开始四处讨债。
“讨债有意思呢。有人欺你是瘸子,躲着你,玩消失。欠死人的钱,也不怕遭报应。”老胡头喝得舌头发硬,说。罗大爷则“啪”的拍了胸脯子:“咱不干那事。你放心,还完你的,我再干几年,把欠别人的利息也一并清了。”
“我家离这儿千八里地呢,没地儿住。”
“住我家。老哥,走!”
长话短说。此后两年,罗大爷白天外出打工,老胡头腿瘸,在家做饭,收拾屋子。晚上聚头,老哥俩就喝酒,滋滋溜溜,就闲扯,叽叽嘎嘎。别说,两个老头倒也把日子过的有了滋味。慢慢的,罗大爷的心情好起来。且说这晚,罗大爷拎着两盒肉菜,乐颠颠进了院:“老哥,拿酒。”
“那个张妹子,瞧上你了?”老胡头打趣道。
原来,在罗大爷打工的地儿有个保洁阿姨,姓张,也是一个人过,常跟他搭话,聊天。这事儿,罗大爷跟老胡头说了,有意搭伙做伴,却又顾虑百年后没脸去见老伴。老胡头直听得嘎嘎乐:随缘吧。我觉得,你老伴心善,肯定也不愿你孤零零受苦。
“除了这事,还有一个事儿。”罗大爷眼圈一红,沉下膝头就要给他下跪,“胡仙家,老罗给你磕头了。谢谢你把我从坟圈子里救了回来。”
“你说啥呢?啥狐仙黄仙的?”老胡头慌忙搀扶,“咋的?我露狐狸尾巴了?”
嘿,还真就露尾巴了。有几回,老胡头喝蒙了,呼呼睡去。半夜时分,罗大爷起夜,见他那么大年纪还蹬被子,就去盖,居然瞧见他的身下还蜷着毛茸茸的尾巴。
敢情,是狐仙。罗大爷冷不丁想起,有一年,他和老伴进山采松塔,曾救过一只被兽夹打断腿的灰狐。它讨债假,救我报恩是真啊。心念及此,罗大爷不由得眼窝一热,悄悄给它掩了被,始终没点破。
后来,罗大爷和那个张阿姨梅开二度。身为老友,老胡头也真大方,直接送上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
整整两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