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从前,在地处深山之中的小屯野狐岭,有个公认的老好人叫张生。平素,甭管有理没理,从未见他与街坊邻居起过争执,红过脸。而且,谁家有事要帮手,只需招呼一声,他乐呵呵就到,到了就干,干完就走。日子一长,大伙都说,这张生本分实诚,老好人一个,没得挑。
俗言:好人有好报。这不,好事来喽——
一日傍晚,人定时分,张生正欲歇息,突然听到敲门声起。咚咚,咚咚咚,不紧不慢,很有节奏。
“谁啊?”张生边问边走出了屋。而就在拽开院门的那刻,人顿时吓得凉气倒吸,差点坐地上。
要不怕,那才叫活见鬼。不,应该是活见蛇——
月光下,杵在门外的,是一条比手腕还要粗上几圈的白蛇!那白蛇以肚腹支地,高昂着头尾两端。蛇尾敲门,蛇嘴里则衔着一颗鸡蛋般大的珍珠,莹莹闪光,格外耀目。而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白蛇居然会说话,说的还是人话:“张生,别怕,我是野狐岭上的一条蛇精,你就叫我老白吧。”
“你咋知道我的名字?你来、来干啥?”张生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地问。
谁能相信,白蛇蛇头一伸,就将珍珠送进了张生的手里,紧接着做了个叩首的动作:“我是求你来了。这个忙,也只有您能帮我!”
自古深山多邪怪,野狐岭出条白蛇精,倒也不算太稀奇。强稳住心神,张生请白蛇入了屋。白蛇也不多寒暄,直入正题,说它在野狐岭已修行数百年,即将渡劫升仙。可仅凭它一蛇之力,十有八九,会被滚滚天雷劈得血飞肉散,蛇命呜呼。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终决定下山,来求张生。
“为啥求我?我又不懂法术。”张生迟疑说道。
白蛇又是一揖:“我在山中常听过往人说,你张生本分厚道,是头一号好人。所以,我才敢来找你。你帮我想个法子,看看能否避过雷劫。”
张生听言,不由得蹙紧了眉头。白蛇见状,道:“我老白虽是蛇类,却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成败与否,我都不会让你白帮的。你再想想,老白告辞。”说罢,点头拜辞,游出了后窗。
天打雷劈,力道万钧,到底该咋躲?是夜,张生手里摩挲着珍珠,翻来覆去琢磨到天亮,才迷糊睡去。
天色擦黑,白蛇又来了。这回,它衔来了一个布袋。里面装的,是一颗颗光泽柔润的宝石。
“张生,想到办法没有?”白蛇的口气里满是焦虑,“我的时间不多了。”
“啥时候?”张生问。
“就在今夜。”白蛇探头出屋,望向长在院中的那棵百年老槐树。而此时的夜空,大团黑云正弥漫而来,涌向圆月。
“老白,我想到一个法子,但不知管不管用,你能不能信我?”张生说。
“你是野狐岭公认的好人,老实人,我当然相信你。”
信任,非常重要。张生快步奔出屋,抱起一摞摞劈柴柈子,堆到了老槐树下,直堆得差不多有一人高。接着,把一口铁锅放了上去。
“快进去,藏起来。”张生催促道。
劈柴干燥绝缘,离地又高,当能减少电流损伤。锅盖又是木头做的,厚重沉实,亦能多少阻遏些雷打。显然,白蛇也想到了这些,登时感激不已,冲张生一个劲地点头,致谢。
眨眼间,随着黑云欺月,电光爆闪,咵嚓,一个滚雷直劈下来,竟击燃了木柴,火光蹭蹭蹿升。
“老白,老白,你没事吧?”张生急急冲前,惊喊。
铁锅内,声息全无。可以想见,白蛇即便没被劈死,也昏了过去。蓦地,张生哈哈大笑起来,拎来一桶水倒进了锅内。
古有请君入瓮,我这叫请蛇入锅。哈哈,蛇,可浑身都是宝啊,且大补,祛风除湿解毒,舒筋活络;特别是这修行数百年的白痴,不,是白蛇,当更具奇效。今夜,就来个清炖白蛇,吃它个片甲不留,指定能长命百岁。哈哈,还白捡了那么多宝石,明儿个就翻盖老屋,娶媳妇!
啧啧,这老实人要动了歪心私念,不老实起来,还真是可怕!不过,这故事尚未完:
柴火熊熊,滚水翻腾之中,那白蛇忽又跃起逃遁,蛇尾一扫,铁锅倾翻,兜头浇向了张生。撕心惨叫,骤然划破了黑黢黢的夜空。
从此,野狐岭多了个疤面人。前些宝石,也化作了普通石子。
据传,那白蛇要渡的,其实是人劫。与叵测人劫比起来,雷劫算啥?小儿科罢。而绝大多数百年甚至千年修行的妖仙精怪,也都报废在了人劫上。所以现在,不是不准成精,而是想成精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