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以地平面为起点,人为的划出一道界线。
地面以上,就是我们普通人的生活。
很多人都是一大早被七八个闹钟叫醒,然后像跟打仗一样冲进洗手间,在洗脸、刷牙、坐在马桶上舒服地叹口气后出了门。
这时很少有人去想,那些随着马桶转动消失的人类排泄物都去哪儿了。
再来看看地面以下,这就是个比较硬核的世界了。
没人计算过地下污水管道连起来,能绕着赤道转上多少圈,不过换个角度想一想,大家能想象的到,管道里的东西倒是挺全的。
在粘稠的污水深处,混合着整个城市人口排泄出来的秽物,包括没消化完的玉米,扔掉的假牙,以及各种内衣裤。
这些你随手冲掉的东西,就呆在职业“潜屎员”布兰登(BrendanWalsh)的身旁,静静地陪着他一起工作。
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威勒比污水净化厂,要处理城市近一半的污水。
从表面上来看,厂里的大池子还挺漂亮的,连接着天边,水面波光粼粼,似乎人畜无害。
但是布兰登知道,里面的细菌、病原体什么都有,只要沾上一点点儿,就有可能生病。
他们每次下潜进池子,都要穿上污水封闭式装备。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类似宇航服一样的工作制服,身后背着氧气,头上戴着头盔,只有一根管子连接地面的工作人员。
光是看着下潜进水的过程,就知道这整个是一灾难现场。
潜水服周围,是半固体状的粘稠液体,里面的布兰登,就像跟外界失联了一样。
他没法在潜水服里玩手机,一次只能跟一个接线员讲话,听对方指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种污水池跟普通的池塘不一样,能见度只有300毫升,面前的水源还是黄色的,再远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到,完全是一片漆黑。
布兰登只能依靠双手摸索着前进,去寻找正确的方向。
而且在水下不能游泳,更像是在淤泥里走动。
每迈出一步,潜水服就会陷进去,他得使劲抬腿才能动起来,而且只有继续重复这种动作,才能到达指定地点。
唯一能消磨时间的,就是通过无线电设备听听歌,可惜的是,听到兴起的时候,他没办法弹吉他。
布兰登能在污水池里,找到很多可怕的东西,有时候塑料假牙跟内衣,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发现最多的,还是男性跟女性的卫生用品,当布兰登他们每次潜完水上岸之后,经常发现安全套会挂在身上。
他印象最深的,还是有次去本迪戈市。
在那个城市的污水系统里,全都是玉米。
那阵儿他们几个人激烈讨论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结果是他们认为,这里可能举办了什么庆典活动,大家在吃玉米的时候,完全没有咀嚼。
当然,也有没那么糟心的时候。
有个朋友家的小孩儿,会把留言写在厕纸上,然后从马桶冲掉,希望布兰登在工作时能看到。
也许这孩子直到过几年才会明白,厕纸只要冲进水里就碎掉了,而且布兰登,在污水池里的能见度几乎为零。
在海一样的污水池里,可能他随手就抓一条到内裤,却没办法抓到男孩送过去的信件。
不过布兰登在说到这事儿的时候,还是会来回挪动步子,哪怕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也挡不住笑容。
不过一般人在听到这行业时只有嫌弃,“你就是个便便人”这个标签,已经挂在布兰登身上很长时间了。
现在时间长了,他也彻底习惯了,甚至能毫不在意地说:“我了解关于大便的一切。”
因为布兰登已经在这行干了14年。
他正经营一家名为“东西潜水打捞”(EastWestDiveandSalvage)的公司,负责修理处理污水的机器。
在澳大利亚,很多污水处理厂,都是使用细菌来代替化学品处理污水的。
污水池底下的大型搅拌机,在24小时常开的情况下,运动零件经常会坏掉。
这时,布兰登就会上场了。
外人都认为,做潜屎员实在是过于恶心,光是那种恶臭的味道,就没法忍受。
如果让这种人穿上潜水服去粪水里修机械,简直是个灾难。
布兰登可没这么想。
就像在行内流传的一句话:“来到工作的地方,闻闻全是钱的味道。”
潜屎员的待遇很好,一天的工资,起码得6000元人民币。
如果你问布兰登屎是什么?这位大哥肯定得告诉你,这东西就是黄金啊!
既然是没人愿意碰的东西,那这肯定是个蓝海市场,工资达到这么高,就跟玩儿一样。
再加上他平时还得给前妻拿赡养费,还要养活家里的孩子,这份工资对他来说自然很重要。
不过也是有遗憾的地方,就是布兰登不好跟别人提起,自己是干什么的。
他在跟女性约会的时候,除非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不然布兰登不会说出自己的具体工作。
而且,他的孩子们在小时候,对父亲工作的意见也很大。
几年前布兰登参加了一个电视访谈节目,在他说完自己的工作时,几个女儿都哭了。
她们说布兰登的工作,已经够糟糕了,不想让他再上电视,让同学们也知道父亲是做什么的。
对于潜屎员的工作,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不理解的人怎么都不会理解,热爱的人始终都会热爱。
布兰登女儿的疑惑,在大部分人看来都很正常。
但是对于布兰登本人来说,这并不重要,因为他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我是一个热情的潜水员,我是一名机械师,我一生中从未工作过一天,因为我结合了我的激情,除非你喜欢,否则你不能做好工作。”
而且还有一点最重要,上岸之后潜水服也不需要他洗,布兰登认为最可怜的,还是那个给他清洗消毒潜水服的人。
干哪个行业都不容易。
听人说,在香港也有类似的职业,危险程度极高,对专业性要求也很强。
也许是潜水服材料不同,那里的潜屎员工作回来,除了要洗澡之外,还得汗蒸一下,不然有些细菌会分解成极小单位钻进毛孔,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闻得到臭味。
从某种方面来讲,潜屎员不单是种工作,更像是探索地球的宇航员。
平时你冲进马桶里的粪便,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过于变态恶心了,可是有人还得在充满粪便的污水池里,把它们清理出来修理机器。
在污水里头,是个异样的世界,里面是人们避之不及的污秽,是曾经扔出去以为见不得光的私密物品。
没人能够想象得到,它们会偶然出现在潜屎员面前,明明白白地展示着人类的五谷轮回。
下沉、前进、清理、检修。
布兰登每天以缓慢的速度,把这几个动作重复了无数遍。
能在屎里潜行赚钱也是种本事,都说金钱如粪土,而有时粪土也是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