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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玉林用他那神奇的步法追踪技术擒凶捉盗,战果赫赫。他那带有传奇色彩的破案故事流传开来,使赤峰地区的人民受到鼓舞。马玉林的名字也对犯罪分子起到很大的威慑作用,使他们闻之丧胆,心惊肉跳。有趣的是,有些刑事犯罪案件不是马玉林用追踪技术侦破的,而是靠他的大名“吓”破的。
1966年,大庙公社大庙大队供销社发生了一起盗窃案。犯罪分子在一天夜间用钢锯锯断窗户上的铁栅栏,砸碎玻璃钻进室内,盗走棉布、皮鞋、香烟、瓶酒等价值一千多元的物品,满满登登地装了一挑子。这个犯罪分子的反动气焰十分器张,不仅在现场大吃大喝,还屙了一摊屎便,然后挑着那一挑子赃物逃走了。
公安人员赶到现场,看到这一切,个个义愤填膺。因为当天夜里下了一场雨,破坏了犯罪分子的足迹,给侦察工作造成了很大困难。
马玉林听说了这件事,也赶来了。现场是砖地,尽管他反复认真劫查,也没发现犯罪分子遗留的足迹;加上雨水将外面的足迹冲洗净尽,难以追踪,这样只好将案子悬起来了。
马玉林来到大店大队参与侦破的消息,很快在当地群众中传扬开了。那个犯罪分子听说后,提心吊胆,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他生怕这件案子被马玉林侦破,自己受到严惩,便苦思对策。一天夜间,他将偷去的一部分赃物扔到公社的后大墙下。他想的是,我把东西给你们“倒”回去一些,你马玉林就该收兵了吧?没想到这样一来,反倒暴露了他的足迹和行踪,马玉林一路追到他的家里,将他擒获。这个犯罪分子名叫贺某某,是大队民兵连连长,治保主任。如果他不是被马玉林吓得露出了狐狸尾巴,很难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最典型的例子还要数马玉林智侦巴盖子梁现款被盗案的那一次。他在现场没挪动一步,就吓得盗窃分子颤颤兢兢地显露原形,低头认罪了。
金秋季节,万谷归仓。乡道上,粮袋码得高高的。木头沟公社巴盖子梁村的社员们高高兴兴地向国家交售了新粮。可是,乐极生悲,当天下午拿回来的七百多元卖粮款,在办公室里还没放上一夜,就被人偷走了!
七百多元呢,这可不是个小数字。社员们从春到秋,赶早贪黑地种庄稼,好不容易把粮食打下来,没想到一年来辛辛苦苦的劳动所得,转瞬间落入贼手,这多么叫人伤心而又气愤啊!他们强烈要求公安机关派人侦查,捉住这个令人切齿痛恨的犯罪分子。
马玉林和孟继承等几名侦查员进了村,侦查这个案件。他们来到大队办公室,听生产队长介绍案情。那个生产队长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作风也很正派,给侦察员们的印象不错。
马玉林还没在群众面前露头,这消息就象一阵风似的在全村传开了!
“公安局的老马头来了,这回那个偷钱的人没跑!”
“那还用说,他只要瞄准坏人的脚印一追,就追到老窝去!”
人们对马玉林寄予了希望,也充满了好奇。过去人们听到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可是没有亲眼见过,不知他究竟怎样追踪捉贼,个个拭目以待。
然而,群众哪里知道,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这一次,马玉林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了。他到现场看了好大一阵,也没有弄出个头绪来,不禁双眉微皱,长长地叹了口气。
孟继承问:“怎么了,老马?”
马玉林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答道:“你看这里,到处都是粘土地面,人来人往踩得梆梆硬,像石头似的,足迹的特点一点儿也看不清楚。”
是的,马玉林毕竟不是神仙。在一般情况下,他追踪需要的一个重要前提是,犯罪分子的足迹必须清晰可见。他调到公安局后,特别是头两年,有几次出现场侦查,由于不具备这个条件,有人硬要他追踪,结果出现了失误。虽然这些失误在马玉林的侦查生涯中显得微乎其微,但也说明,他如果超越客观条件的允许勉强为之,也要失败的。
孟继承听马玉林这么一说,也没了主意。其余的同志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什么,情绪都低落了。
是呀,连马玉林都犯了慾,这案子可就难办了!
现场勘察没看出什么来,案情还是要研究的。几个侦查员坐在一起,开了一个会。一个侦查员说:“生产队长讲,那七百元钱是卖粮当天下午五点来钟拿回来的,当天夜里就被盗了。看来,犯罪分子下手很准,不象是外地人或流窜犯干的。”
另一个侦察员补充说:“根据群众的反映,也倾向于是当地人作案。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发案的当天没有人看到外地人进村。”
包括马玉林在内,谁也没有对这些分析提出异议。
可是,用什么方法,又从何处下手呢?谈到这个问题,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了。
有人闷头抽烟,有人把脸转向窗外,有人闭起眼睛像在养神。马玉林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他满脸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有人忍受不了这沉闷而难堪的场面,咒骂了一句:“妈的,这败家的地!要是换个地方,马老师早追到他家去了!”
马玉林憾然地摇了摇头。
2
忽然,孟继承拍了一下脑门儿,说:“既然追不出去,咱们就得另想办法。我想,咱们搞个攻心战,怎么样?”
马玉林没听明白:“啥攻心战?”
孟继承望着他笑道:“咱们开个群众大会,你就在会场上坐。我讲它几句,一是发动群众,形成压力;二是用政策攻心,也借助你的大名震一震,把犯罪分子震出来!”
马玉林“扑哧”一笑,摇摇头说:“发动群众,讲明政策是个好办法,可我有啥大名?”
孟继承说:“你谦虚也得分个时候,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案子不破,咱们几个怎么走出这个村。”
这倒是实话。从打几个侦察员一进村,特别是听说马玉林也来了,社员们那因为丢了卖粮款而躁动、愤怒的情绪就渐渐地平静下来了,对他们寄予了希望,似乎揪出犯罪分子只是个时间问题。由此可以设想,如果他们案子没破,灰溜溜地一撤,群众会是个什么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马玉林也就不好再表示反对了。
孟继承叫来了那个生产队长,说:“我们马上要开始追踪破案了,在这之前,为了体现政策,给犯罪分子一个机会,先开个社员大会,请你去召集一下吧!”
队长答应一声,小跑着找人通知去了。
一传十,十传百,全村人很快便召集齐了。
会场上,气氛严肃。
前来侦察的几个公安人员,都站在会场的前面,唯独马玉林有把椅子,在那里端然正坐。
还没开会,下面就小声地议论开了:“那个老头是谁?绷着个脸,像谁欠他八百吊似的!”
“你还不知道哇?他不就是马玉林嘛!”
“噢,他就是马玉林!看他长得那样,穿的那身衣裳,和咱们也没啥两样!”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人家的能耐都在肚子里装着呢!”
孟继承见人们到得差不多了,向生产队长示意:可以开会了吧?
生产队长走到前面,“啪、啪”拍了两下巴掌,然后大声说:“大伙别吵吵了,现在开会啦!咱们队发生的事大伙都知道了,卖粮的钱不知叫哪个王八羔子给偷去了,七百多块呀!这不,公安局很重视,来人了,给大伙开个会,讲一讲这件事。大伙要注意听好,现在就请公安局的孟同志讲话,热烈欢迎!”
在生产队长带动下,“啪、啪”地响了一阵掌声。
孟继承走到会场前面,用严肃的目光扫了一下会场。他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马玉林。马玉林一动不动地在里,脸色显得严肃,目光显得深沉,既不盯住会场上的任何一个人,也不目空一切,做得很有分寸。孟继承和马玉林是老搭挡了。马玉林是追踪员,他是技术员,经常一起出现场。虽然两人年龄上相差二十多岁,但在侦查中配合默契,得心应手。孟继承钦佩马玉林的追踪技术,更崇敬他的为人。虽然他还不是马玉林的学生,但已经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马玉林永远是他心目中的师长。所以,今天他嘱咐马玉林这样做,那样做,心中很是不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都是为了工作嘛……
“社员同志们,我们这里发生了一起偷盗公款的案件...”
孟继承向大家公布了案情,交代了政策,并要求大家揭发案犯,然后朗声说道:“大家都看见了,为了这个案子,马玉林老师也来了。他还没有码踪。我们本着党的政策,给偷钱的人一个机会。偷钱的人如果能主动坦白,会受到宽大处理;如果执迷不悟,让马老师顺着脚印追到家里,那可就晚。”
下面的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一点儿声。孟继承那刚中有柔、恰到好处的话,紧紧地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马玉林也在注意地听着。他发现人们听着孟继承的话,眼睛却都在盯着他。这要是在过去,他可受不了;自从跟着杨峻岐到外地转了转,见过了不少大场面,他就渐渐适应了。小孟说这是攻心战,小孟和同志们说得对,犯罪分子作贼心虚,怕这个。马玉林想到这里,又把身子正了正,挺起了胸脯。
“……好,我不多说了,”孟继承又用威严的目光扫了下全场,“偷钱的人到底要走哪条路,是主动坦白还是等着叫马老师给揪出来,就看他自己的了!好,散会!”
会后,群众议论纷纷。侦察员们趁这机会继续做调查摸底工作。
从大会结束一直到晚上,孟继承和马玉林坐在大队办公室,等着犯罪分子前来自首。大会开得很理想,气氛足够,相信会给犯罪分子以震动的。
可是,夜已经很深了,也没见有谁来交代问题。
孟继承找来生产队长,问:“你那里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呀!”显然,生产队长也很着急。
“别的干部呢,有人找谈话没有?”
“我都问了,啥动静也没有。”
“好,你回家吧。”孟继承很失望,可是没在脸上露出来,语调平静地说:“一有情况,马上来报告吧!”
“唉,这个偷钱的家伙真顽固……”生产队长叹息着走。
马玉林和其他几个侦察员都很忧虑,孟继承比谁都着急。不过,他表面上显得沉着冷静,笑了笑说:“别着急,总得给人家一点儿考虑的时间,偷钱的人听完会,也要作作思想斗争呀!”
3
这个解释不无道理。夜深了,实在没人来自首,他们不再等候,脱衣服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孟继承对生产队长说:“昨天有些话我没讲完,你再把人召集起来,一个也不要落下。”
这是孟继承昨夜又想到的:不能这么干等,还得开大会加加温。
人们又召集齐了,马玉林还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孟继承又走到会场前面,他的神情显得比昨天更严峻了,语气也变得比昨天强硬多了:“昨天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能偷钱的人还在作思想斗争,拿不定主意,但是,我们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给你机会,并不是让你逍遥法外。我现在宣布:偷的人如果坦白自首,今天上午是最后的期限。上午不自首的话,下午,马老师可就要码脚印了!”
话音刚落,人群便涌动起来,再次把目光聚集在那板着脸端坐不动的马玉林身上。孟继承昨天和今天讲的话,他们都是相信的,因为他们听了多少老马头码脚印破案的本事。有人甚至希望那个犯罪分子别自首,让老马头把他从家里揪出来,那样才有好戏看呀!
这时候,包括几个公安人员在內,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生产队长悄悄地离开了会场。
孟继承还要讲什么,忽然,一个小伙子从外面跑进来,大喊;“不好了!队长闹‘金火乱子’(晕过去)啦!”
人们一听,不知道生产队长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都很纳闷儿:刚才他还好好的,召集开会,讲了话,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出事了呢?会场骚动起来。大家原地不要动!”
孟继承说道:“我们去看看,会接着开。”他感到事情很蹊跷,让另一个公安人员主持大会,然后便同马玉林等人向办公室奔去。
他们刚进屋,就看见生产队长躺在里屋的一铺炕上,面色苍白,不省人事。几个干部都在忙着,有的给他掐人中,有的往嘴里灌水,有的在他耳边大声呼喊,乱作一团。一个青年站在一边,神情惶恐,哭丧着个脸。他见孟继承和马玉林等人走进来,像耗子见了猫,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幸好,大家忙了一气,把生产队长“治”得苏醒过来了。
他叫了声:“唉呀我的妈!”坐了起来;一见孟继承,就挣扎着站起来,脸气得铁青,嘴唇哆嗦着,指着那个站在墙角的青年说:“孟同志………你们,你们赶快把他抓起来…,他交代了,那钱是他偷去的,没想到我们家……出了这么个孽种!”
孟继承向别人一问才知道,那个青年是生产队长的弟弟。他浑身颤抖着,“咕咚”一声跪下了,哭泣着说:“我…我不是人呢,我不是人呢……我坦白……”
原来,他听哥哥无意当中说,卖粮得了七百多元,便起了歹意,当天晚上就把钱偷出来了。公安人员进村后,他自以为这事干得天衣无缝,自己又是生产队长的弟弟,谁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可是,当他听说马玉林来了,特别是昨天开了群众大会以后,听到了交代的政策,便害了怕;马玉林那威严、深邃的目光,更使他胆战心惊。昨天他一夜没有睡好,马玉林就要追踪了,他再也沉不住气了,把哥哥叫到办公室,道出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