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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玉林调入公安机关工作以后,在赤峰地区破案无数,威名大振,致使一些不法之徒闻风丧胆,不敢轻举妄动。但也有些犯罪分子处心积虑、绞尽脑汁地在作案中变换手法,进行伪装,制造假象,妄想瞒过、骗过马玉林的一双锐目。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马玉林冲破迷雾揭穿假象,总是使他们那些狡猾伎俩以失败而告终。
一天,初头郎公社陆家营子小学校发生了盗案,办公室的锁头被犯罪分子撬坏,将一笔公款偷走了。
马玉林和孟继承一起来到这所小学校侦查。他们在办公室里看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孟继承有些急了:“怪事,难道见鬼了?”
马玉林显得沉着冷静,安慰说:“别急。坏人不进屋子,钱能丢吗?他进了屋子能不留下脚印吗?即使屋子里不留脚印,六面也得留下。不然,除非他把脚砍下去。咱们再仔细找找。”
他们从现场中心往外追踪,来到学校的一面土墙前。那土墙不到一人来高,很容易翻越。马玉林顺着土墙观察,终于在墙头上发现了一个清晰的印迹。他喊:“小孟,你来看看!”
孟继承赶忙走过来,朝那痕迹左着右看,觉得不像是人的脚印。
马玉林说:“这是个穿袜子的脚印,左脚的。”
孟继承又端详一阵,还是感到纳闷儿:“可是…中间怎么有一条杠呢?”
“哼,”马玉林轻蔑地一笑:“他在脚上绑着东西呗!不是手巾就是块布。”
“这小子真鬼,咱们怎么追踪?”
“不要紧,好办。”马玉林说,“他以为不穿鞋作案,我们就不好认了,其实正相反。没有鞋,他脚上的压力点看得更清楚!”
马玉林说着,从那堵土墙开始,追踪了。他在小学校周围转悠一阵,然后来到村里。
这是个不大的村子,一条街道蜿蜒地穿过村中心。住家大多是土房,圈着院套。房前屋后错错落落地种着杨树、柳树、榆树。因为发生盗案的事情没有宣扬出去,马玉林和孟继承又都是穿着便衣侦查,好像行人从村里走过,所以没有引起人们注意。
他们边走边观察周围,走走停停,速度很慢,好像闲着没事在游逛。
忽然,马玉林不走了,两眼凝视着一个地方,好久也没转过头来。
孟继承感到诧异,顺着马玉林的视线望去。在一百多米外,有个青年正向这边走来。那人约有二十来岁,当地农民穿戴,肩上扛着一把铁锹。一切都很平常,这有什么值得看的呢?
孟继承问:“马老师,你看什么呀?”
“别吱声,”马玉林递了个眼色悄声说,“咱们装作没事似的,让他走过去。”
孟继承顿时明白了:那是个目标!
那个扛铁锹的青年走近了,朝他们二人上下打量一下,不紧不慢、悠然地走过去了。当然,他没有只穿着袜子走路,也没有绑什么布和手巾之类,而是穿着一双家做的布鞋。
马玉林朝他留下的足迹望去,悄声说:“没错,就是他!”
虽然马玉林在小学校土墙上认定的“底踪”,是只穿袜子并做了伪装的足迦,但现在,他却能从那个青年的布鞋足迹上作出了同一认定,这不能不使孟继承暗暗惊异。他的一只手向腰间的手铐伸去,但是被马玉林制止了:“别急。看样子他就是这地方的人,跑不了。咱们先了解一下他平时的表现再说。”
这一点,是马玉林进入公安机关后的一个明显的进步。他是个急性人。过去,如果他看出某个人是犯罪分子,总是冲过去就揪住,牢牢不放:“就是你,你交代!”当了公安机关的侦查员以后,在史海滨等同志们的帮助和影响下,他提高了政策水平,侦查方法上也越来越沉着稳健了。他学会了调查研究,这与他那追踪技术结合起来进行侦查,如虑添翼。
他们找到了当地的村干部,了解那个青年人情况。村干部介绍说,他叫于某某,二十一岁,本村农民,表现不好,偷、骗等坏事啥都干,已经处理过几次。
二人心里有了底,传唤了于某某。他一听面前坐着的就是马玉林,立即供认了:“小学校的钱是我……偷的。
孟继承问:“你搞了什么伪装?”
于某某说:“我没穿鞋,还在脚上绑了条毛巾。”
“你为什么要这样干?”
于某某抬眼看了看凛然正坐的马玉林,朝他抬了抬下巴:“我怕被他认出来。”
“嘿嘿,那有什么用?”马玉林哂然一笑,“我这还不是把你认出来了吗?”
于某某沮丧地低下了头。
于某某交出了偷去的钱。马玉林和孟继承还在他家的炕柜缝里取出了那条作案时用过的毛巾。
2
初头郎公社敖包村发生了一起盗粮案,现场上只见罪犯的来踪,却不见他的去踪,前往侦破此案的侦查员追不出去。这个反常现象使许多人迷惑不解。
马玉林赶到后,仔细勘查现场。他蹲在地上,对犯罪分子的布鞋足迹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对大家说:“这家伙真坏,他是把鞋倒穿着走的。鞋跟朝前,鞋尖朝后。这样,就给咱们一个错觉:只见他来,没见他走。”
有个侦查员问:“怎么看得出来呢?”
“你们瞧,”马玉林又蹲下身,指着足迹说,“他把鞋倒着穿,想骗过我们的眼睛。可是,他怎么也改变不了脚尖和脚跟不同的压力。这样一来,就形成了鞋尖睬得重,鞋跟踩得轻。可是,哪有这样走路的?特别是他还背着很重的粮食,这个特点就更明显。”
还有人没十分明白:“把鞋倒着穿……那可怎么走呢?脚一抬,鞋不就掉了吗?”
马玉林莞尔一笑,又指着足迹说:“这不是,他用一根绳子绑着鞋哩!”
众人再凑前细看,果然,在那鞋印的中间,隐约有一道横印。
“好了,咱们别为他费舌头了,”马玉林站起来,朝屋外走去,指着地面说,“这趟朝这边走的鞋印就是他的去踪,顺着它追没错!”
众人跟着马玉林追踪,走了一程,进入一个村子,来到家院子边。马玉林在北墙站下了,又指着地上的足迹说:“看,这小子到家了,他以为完事大吉了,在这里把鞋正过来了。”
马玉林围着那墙转了一圈儿,然后走回来说:“不错,就是这家。”
侦查员找当地生产队干部一了解,知道那家户主名叫马,平时表现不好。当天晚上,侦查员就在当地传讯了马某某。
马某某闪动着一双狡黠的眼睛,看了看侦查员,叹了口气说:“你们不用找了,粮食是我偷的,藏在柴禾垛里了。”侦查员问:“你作案时搞了什么鬼名堂?”
“我把鞋倒着穿走的。”
“为什么?”
“这你们还不知道?”马某某有气无力地说,“公安局有个老马头,专门能码脚印,我怕他跟踪到家来,就…”
马玉林除了侦破这起倒穿鞋偷盗案外,还侦破过犯罪分子利用其它形形色色的伪装方法实施犯罪的案件,例如:在鞋上捆绑东西,用脚尖行走,擦拭中心现场的足迹,以及在逃离现场时故意往草地、沙石路、河水等不易留下足迹的地方行走,等等。每当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马玉林常常轻蔑地一笑,说:“俗话讲:若叫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坏人去干犯罪的勾当,总得用他的两只脚走路吧?只要一走路,就不能不留下足迹。不管他的鬼点怎样多,足迹、步法怎样变化,那都是暂时的,总得露馅儿,把他的特征显出来。问题在于我们要细心观察,多动脑筋,就不会上他的当了。”
秋天,是农民充满喜悦和欢乐的季节。辛辛苦苦劳累了大半年,终于盼来了收获果实这一天。碳房公社大窝堡大队第一小队的一座座圆仓里,装满了棉花、高粱、苞米和粟子等新粮。1965年的年景不错,社员们放了心,大人、小孩儿的脸上都挂着微笑。
可是,总有那么一些好吃懒做、不劳而获的歹徒,偏偏乘人们高枕无忧的时候伸出罪恶之手。一天夜间,这个小队的圆仓被人撬开了,丢了许多棉花和粟子。愤怒而痛心的社员们向公安局报了案,请来了马玉林和他的学生傅金才。他们从那个被盗的圆仓开始追踪,一气追出二十里,来到香山地。马玉林断定:犯罪分子二十七八岁,身高一米六八,中等身材,他就住在这里。在侦查中,马玉林判断犯罪分子的年龄和身高,为自己定出了一个严格的标准:年龄上下各伸缩两岁,误差不超过五岁;身高上下误差不超过五公分。
生产队长被找来了,他算计有十个符合条件的男社员。
其中有一个姓邱,性格比较开朗,一露头便有说有笑的,时常逗得旁观者发出一阵笑声。明明辨迹捉贼是很严肃的事,却被他搅成了一场活话剧。
马玉林心里很生气,望着那个人一声不吭。
“喂,你是没看清吧?”姓邱的从薄土上走过之后,来到马玉林面前笑道:“我再给你走一遍,这回你好好看着!”
说完,他走到原处,像军人似地迈着正步,又从已经扫平了的薄土上走了过去。他那滑稽的表情和动作,又引来一阵哄笑。
姓邱的好像今天特别开心,又对马玉林说:“我再走一遍。”
马玉林朝他走过去,语中含威地说:“别走了,就是你。别人都回家吧!”
一下子,场院上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有人笑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我?笑话!”姓邱的哈哈大笑,“还有像我这样的贼吗?”
生产队长和许多围观的群众也有同感:犯罪分子在警察面前躲还躲不及,哪有这么连说带笑、主动接受鉴别的?
“对,就是你!”马玉林坚定地说,“别看你偷东西的时候穿的胶鞋,现在换成布鞋了,可我还是能认出你!你装什么相?你笑什么?你应该哭!”
是的,姓邱的表演,在一般犯罪分子中是罕见的,但他故意作出的这种假象却骗不过马玉林的眼睛。
最后,根据他的交代,从他家的炉坑里找到了物。
果然,正像马玉林所说的,直到这时,那个姓邱的才哭天抹泪,显出了一副可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