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老家那个地方,山高林密,交通偏僻。在很久的过去,山沟旮旯里都有庄稼地。一到秋天庄稼快成熟的时候,一些野兽比如黑瞎子、獾子、山猫、狐狸等都到地里糟蹋庄稼,所以农民都要在山里搭建个简易窝棚,日夜看守,防止野兽祸害。
我们老家再往沟里,那个小山沟叫小北沟,沟里住着几家人家。其中有一家姓忘的,老辈子有个人叫王麻子,因为在山里窝棚里看庄稼,曾经经历了一段奇遇。
这王麻子是个很勤快的小伙子,可是因为家里穷,到了30多岁还没娶上媳妇。他自己也不在乎,每天里嘻嘻哈哈,很乐观。他每天在山沟里的窝棚里住,一个人晚上怪寂寞的,就拉开嗓子唱小调。这小子脑瓜灵,什么戏曲小调一听就会,有时候可以唱上半天不带重复的。这山里远近几里没有别人,他正好可以随便唱,直到唱到尽兴。
地里的庄稼从青到黄,王麻子的小曲也唱得越来越有劲儿。本来是他自己自唱自赏的,可是不知从哪天起,他总觉得窝棚外面有动静。头几天他也有些害怕,担心是熊瞎子,后来他慢慢听出来了,不是野兽,好象是人,于是他胆子大了,唱完一曲,往外面一喊:“别在外边听了,进来吧。”
他这一喊不要紧,只听得外面一阵喳喳咕咕,不一会儿,进来了,往当地上一站,一拉溜儿七个大姑娘!王麻子吓了一大跳,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们,是哪哪哪沟的呀,我我怎么不认得你你们?”
站在最前边的那个姑娘说话了:“我们是梁后的,听你唱的好听,来听听。你也别害羞,拣你会唱的随便唱吧。”王麻子先是抹不开,后来见姑娘都拿好看的眼睛看着他,索性硬起头皮,就唱起来了。唱了一曲又一曲,直唱了小半夜,那些姑娘们才嘻嘻哈哈的手拉手走了。
从打这天起,七姑娘天天来听王麻子唱。王麻子呢,也越唱越来劲儿。有一天晚上他唱完了,姑娘们正要走,他大着胆子说:“你们也别都走呀,留下一个给我作伴儿。”那些姑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前边的那个朝身后说:“你留下吧。”第二个又朝身后说:“你留下吧。”就这样,直到第六个姑娘对身后说:“你留下吧。”那第七个最小的姑娘才羞涩地点了点头。六个姑娘冲老七甜甜地笑笑,手拉手走了,这姑娘就铺床拉被,和王麻子睡在了一起。好个小伙王麻子,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儿。
第二天天没亮,姑娘就起身回去了。从此以后,姑娘每天晚上来和王麻子住,那六个姐妹却再不来了。
庄稼熟了,收割了。秋天的田野立刻显得萧条冷落。按理说,王麻子的任务完成了,应该搬回家住了,可是他恋着心爱的姑娘,还拖着不回去。就这样直到庄稼都收回场院,地里什么也没有了,天气也冷了,王麻子再不能不回去了,他只好和姑娘商量,想娶她为妻。哪想到姑娘叹一口气,说:“你我是不能结为夫妻的。”王麻子大吃一惊:“为啥不能?”姑娘凄然一笑:“你不知道,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狐狸。我们在这条山沟里已住了几百年了。可我们不害人,我要对你好。”王麻子看着眼前这位漂亮贤惠的女子,真不相信她的话,可他听老年人说过,狐狸成了精,就能和人一样。
家里人都催王麻子回家住,王麻子还是一拖再拖,最后家里人说他中邪了,来到山上,将他的窝棚一把火烧了。
这天晚上,王麻子在烧没了的窝棚旁边等着见姑娘最后一面,姑娘来了,还带着一个小铜锅。姑娘流着眼泪说:“你我相爱一场,这也是老天给的缘份。如今缘份已尽,咱们要各奔西东了。我看你是个本分人,传给你一个绝活儿,以后用得着。”王麻子正纳闷儿,那姑娘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用这只铜锅煮酥油,能为人洗恶疮。不管那油多么滚烫,你只管伸进手去,蘸着油为人洗,不烫手。可是你要记住,只许为人治病,可不要人家的报酬。如果你贪要人家的东西,这方子就不灵了,热油就烫手了。”
王麻子感动得紧紧握住姑娘的手,两人拥抱着哭作一团,最后依依分别。临走时,姑娘又告诫王麻子:“记住,千万不要贪心!”
王麻子回家没几天,就听说前沟王大爷得了恶疮,总也治不好,快要死了,他说:“我试试吧。”当他煮了酥油,看着那滚烫的油时,心里也发怵,可是仔细一看,在腾腾的热气中,好象有那姑娘的面容,在鼓励他,他壮起胆子伸进手去,奇怪,一点也不烫!于是他给王大爷把恶疮洗好了。
这一下,一传十,十传百,方圆远近都知道王麻子是神医,人们都慕名来求他。他记住了姑娘的话,不要人家的酬劳。但越是这样,人们越是尊重他,喜欢他,第二年,就有一位漂亮的姑娘作了他的媳妇。
几年过去了,王麻子有了孩子,有了幸福的家庭,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他也时常记起那姑娘,有时候还到当年他们恩爱的那地方去追思一番。
有一年,梁西的一个大财主得了恶疮,非常严重,就要死了,派人赶着马车把王麻子请去,王麻子架起铜锅,煮开酥油,为他洗好了。他回到家,发现家里多了好多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听说是那大财主送来的。看着那么多的好东西,他动摇了,收下了。
可是从此以后,王麻子心里就像有了鬼,觉得对不起那姑娘。有一次他又煮开了酥油,向里一看,热气中现出那姑娘的脸,却是满脸的怒气和怨气。他再也不敢向锅里伸手了。这门绝艺从此失传了。
王麻子活了90多岁才死去。听老家人说,张家那口铜锅一直保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