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北方,槐树是不能种在院子里的。通常的一种说法是,槐树是鬼树,会招惹来不干净的阴灵。
在我还小的时候,住在农村。我们那个小村子,曾经那里发生了一件比较诡异的事情。一直到现在,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来,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你是真的说不清楚的。
我爷爷那时候还健在。
我的爷爷,在我们小村子周边一带都是很有名的,他是少有的识字之人,而且胆子还挺大,又是个热心肠,每当有人家遇到诡异的事情,比如谁家撞客了,都会找他去帮着送。撞客是我们那里通常的一种说法,就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大概类似于撞邪了。撞客了,通常都会胡言乱语,也真是稀奇,爷爷给请了去,烧点纸,然后嚷嚷那么几句,主家就都好了。
不过,接下来我说一件事,还真不同于一般的撞客。
记得那时候我还小,大夏天的,总给爷爷逼着在院子里习字。有一天,邻村有人风风火火的跑来找我爷爷,请他过去帮忙。说是帮忙,大概就是主家遇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要我爷爷帮着去送送。
主家真是急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半会儿,事情也说不清楚,我爷爷也就立刻跟着过去看个究竟。
这家人姓于,而被缠住的就是他们家的女儿。于家的姑娘已经过了十八岁,俨然是个大姑娘了。忽然有一天,就像傻了一样,嘻嘻嘎嘎的傻笑,还不断的去纠缠村里的那些年轻小伙子们。她说出来的那种话,即便是成了家的人听了也会怪难为情的。
还以为姑娘大了,发春了而已。
起初于家人以为自家姑娘犯了花痴病,怕传出去,会让人笑话,于是就干脆把她关在了家里。谁知这姑娘的病越来越离谱。
也不管自己面对的是谁,即便是家里的长辈,也开始不干不净的调戏了。
再后来,简直变得越来越疯。有一天脱光了衣服,突然跑出去了,在村里四处疯跑,嘻嘻哈哈的,家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给弄回来。
这一下子就瞒不住了,变成了村里的笑柄。
我的爷爷,意识到这癔病绝非他遇到的一般情况,他担心自己送不走它,但还是尝试着烧了纸,又像往常一样吆喝几声,没想到姑娘竟然好了。顷刻的事情,然后说话也有条理了,行为举止也正常规矩了起来。
主家千恩万谢,我爷爷历来都不要人家的钱财,只说,以后行事为人要好好的,如果别人有困难,也请他们帮一把就是了。
然而事情其实并没有完。
没过两天,那家人又找来了。姑娘的病又犯了。我爷爷如法炮制,把那东西送走,可没过几天,它就又回来缠了那姑娘……三番四次,也真是让人挺烦躁的。不过爷爷也并不是全无收获,在给这姑娘治病的时候,他开始留意了一些情况。
比如,姑娘似乎是很怕镜子的,屋里不许有镜子,一旦看到,就大吵大闹的。此其一。还有一点,每到了晚上,她的精神就越好起来,而一旦外面有鸡鸣,她就会变得格外恐慌。于是再去于家治病,我爷爷就特意带了一面镜子,特别又选了凌晨快天亮的时辰。
大姑娘已经很排斥我爷爷了。
我爷爷一来,她就闹得格外欢腾,光着身子,开始不断的往他和其他男人身上扑,挑衅似得,一边扑还一边疯笑。
不过这是我后来听人说的。就算我跟了去,我们小孩子,也会给挡在屋外,不准进去的。那已经是大姑娘了,我们这些小子在也实在不合适。
天渐渐亮了起来,公鸡一叫,她就立刻消停了很多。
我爷爷就拿着镜子,偷偷的照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从镜子里真的看到什么,反正就很确定了似的,胸有成竹。然后就对主家人说,姑娘撞的不是什么黄鼬之类的异类,而是有阴鬼,正趴在那于家姑娘的身上呢。
我爷爷又照着惯有的方法,送走了那阴鬼。不过,这次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趁着姑娘清醒之际,问起了一些事情来。
后来就得知了,这姑娘是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纳鞋底,忽然发了病的。大夏天的,她正在做活。猛然的,自己就打了一个寒颤。
我爷爷立刻跑去院子里看那槐树,不是很大,茶杯粗,问起槐树来历,原来是主家看它生的茂盛好看,专门从西北小河边那片孤坟地里挖来的,起初只是棵小树,已经栽种了两年多。我爷爷就直斥主家胡闹。他们这才知道,槐树招鬼的典故,是断然不能栽种于自家院落里的。
事实还并不止于此。
西北边的那片孤坟地,埋葬的,有些是窑姐。窑姐,是旧社会的说法,旧社会,镇上有做皮肉生意的。据说,她们死于非命,一场火灾,烧死了不少人,因为我们离着老镇子挺近的,后来就近给埋在了我们那里。
主家听了,懊恼不已。原来是槐树把那鬼给引回自己家里来了。立刻把树给刨掉了,扔得有多远是多远。
果然,于家姑娘就没再发病。
这于家姑娘,我大概应该叫姨的,后来她嫁到了镇上去,我爷爷都已经故去很久了,再也没听过她犯病。她儿子也应该娶了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