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发生于人与狼之间的悲怆故事,流传于长白山一带。年代不详。
说,在长白山腹地,曾有个猎手叫付松,天性耿直,嫉恶如仇,且枪法精准,人送绰号“狼煞星”,专门猎杀野狼的煞星。正如这日,在深山老林之中的一个谷地里,付松又盯上了三只野狼。看个头,应该是一只母狼,和两只狼崽。
付松放轻脚步,摸了上去。
眼见人与狼只相距十几丈远,付松举起了猎枪。而与此同时,母狼觉警,发出了一声凄厉狼嗥。
枪响了。母狼应声倒地。付松迅疾掉转枪口,瞄向一只狼崽。就在枪声再次响起的刹那,那只狼头几乎爆裂的母狼竟又霍地蹿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替狼崽挡了子弹。那两只狼崽,则分路而逃,眨眼间便没入了密密匝匝的灌木丛。
“哼,逃得了今日,逃不了明天。你们早晚都得死。”付松边骂边踢开母狼尸体,转向了下一个山洼。
付松猎狼,冷血无情,缘于恨狼。而这份弥天仇恨,还要从去年说起。
去年秋,付松的媳妇难产,大出血,最终只保住了孩子。是个男孩,起名狗娃。名贱好养活。孩子小,得吃奶,但村里能给孩子喂奶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生了一对双,自己的孩子都不够喂呢。另一个,坚决不抱狗娃,怕染上晦气。
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亲娘,是丧门星,碰不得哩。实在没辙,付松扛起猎枪,带上家养的笨狗大黄进了山。等再回来,肩上多了只被捆紧了嘴巴、奶子鼓胀的母狼。进了屋,给它套上脖套,扣上脚环,放倒在了大炕上。
就这样,狗娃吃上了奶,狼奶。等狗娃吃饱,付松便给母狼松了嘴绑,喂它野鸡野兔等新鲜活物。起初,付松打起了一百个小心,不敢有半丝大意。好在,每每狗娃吃奶,母狼都会很老实,这也让付松渐渐放下心来。哪料,一时疏忽,出大事了——
一日,黄昏,付松刚捆好、放倒母狼,把狗娃抱到狼腹下,便听院外传来了声声惊喊:“付松,来狼了,是群狼!”
当是本能使然,付松抄起猎枪,箭步就冲出了院。放眼望去,但见山野里群狼聚集,嗥声不断。付松胆大,不怕狼,一眼就盯上一只母狼。
抓了它,狗娃就有吃不完的奶了。哗啦,付松拉动枪栓,从侧面抄了过去。
但那次,绝少失手的付松空手而归。是他主动放弃追猎的。
狼,天性狡黠诡诈,这厢大举围村,怕不是要救那只母狼吧?糟糕,狗娃还在狼肚子下呢。心念及此,付松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拔腿就往回跑。
一阵风似的奔进屋,付松呆住了。
狗娃不见了!
院里,屋内,炕上,到处血迹斑斑,怵目惊心。就连笨狗大黄,也被咬断脖子,掏了肚肠,惨死在了炕头上。
肯定是这样的,狼群狡猾至极,把我引了出去。接着有狼溜进门,咬死大黄,救下母狼,叼走了狗娃!
也便是从那天起,付松疯了般扎进深山老林,专门猎狼,杀狼。且说这天,付松走着,转着,突然,一只独耳瘸狼映入了眼底。
瘸狼也是狼,是畜生。付松当即擎枪在手,摸了上去。
慢慢靠近。最佳射程。付松非常沉稳地开了枪。
仇恨的子弹飞射而出,恰恰贯穿了瘸狼的脖颈。
瘸狼倒下了,但没死,强撑着爬向了旁侧的一个山洞。付松跳起,正欲再补一枪,却有了新发现。
那独耳瘸狼,瞅着有些眼熟。对,是那只曾被抓回家,给狗蛋喂奶的母狼!
付松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大步奔去。而刚到洞口,便惊得目瞪口呆。
母狼死了。狼腹下,却躺着一个孩子。是狗娃!狗娃的嘴里,正咂着狼的奶头。
母狼将死,还给狗娃喂了最后一次奶。而我,却冤杀了它!呆立半晌,付松沉下双膝,给母狼磕了三个响头后,突然掉转枪口,抵住自己的膝盖扣下了扳机:“对不起,是我被猜忌和仇恨迷了眼,蒙了心哇。我先还你一条腿;等狗娃长大,我再还你一条命——”
接下来,付松葬了母狼,起了狼冢,砸了猎枪,从此再不杀狼。而对那日究竟发生了啥,大伙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猎狗与狼,是冤家对头,势不两立。付松家的大黄也不例外。千万别以为它是笨狗,它就蠢笨。见付松打回新鲜野鸡野兔,全喂了母狼,催奶,大黄自然起了妒心。以前,付松打猎,大黄紧随,可那日群狼围村,大黄却没出门。这是个机会。它要咬死狗娃,嫁祸母狼。但母狼也急了,拼命挣扎,保护狗娃,以致耳朵被大黄咬掉,一条腿也被咬断。危急当口,狼的帮手来了。大黄惨死。母狼则叼起狗娃,遁入了山野……
故事至此,暂告完结。请记取,心清一切明,心浊一切暗;人生在世,莫让仇恨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