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一晚,她死了。
1992年3月24日南京鼓楼区警方接到报警。
林伶死亡时尸体是完整的,头部被按在了下水道内......案发后,扬子晚报公布了嫌疑人的模拟画像。
又因为当时破案条件的不足,凶手无法明确;当时又面临着刑侦技术手段落后,案发周围没有相关的监控视频可供调阅,因此破案难道极大。
很快。
时间到了2020年2月23日,杀害林伶的凶手被抓获了。
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28年前,如果没有这个意外,林伶大四毕业后,进入一家医院实习,工作,结婚,生子.....到了今天,林伶肯定已经成为一家医院的骨干力量。
2月23日,南京警方发布消息,发生于28年前的一桩奸杀案告破。
1992年3月24日,南京医科大学(原南京医学院)在校女生林某被残忍杀害。
28年来,专案组牢记使命,坚持盯案不放,终于于2020年2月23日,将犯罪嫌疑人麻某抓获。
凶手是当时住在石鼓路的一个小混混。
石鼓路和南医大现在大门并行的一条老路,居民区较多。
犯罪嫌疑人麻继钢,男,1966年10月2日生,徐州沛县人,苏美达集团司机,抓到后即交待了案情,目前还在审理中。
这28年来,参与侦破案件的民警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受害人的父母又在用什么方式怀念自己的女儿?
8年前,南京市公安局民警叶宁曾写了一篇文章《难以释怀》,让我们看到了南京民警的责任和担当,也看到了案件背后,一个家庭破碎的悲凉。
我曾经在南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当了七年的侦查员,也就是通称的刑警。
我们受理的是全南京市所有的以杀人案为主的恶性案件。
我参与过很多案件的侦破,也到过形形色色的凶案现场。
不夸张地说,我亲眼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
对于非正常的死亡、对于死者给生者留下的种种伤痛,我很难有更为深刻的印象,毕竟见的太多了惨烈的死和悲痛欲绝的人。
可是每年的3月24日,我都是难以释怀。
基于保密的要求,我不能对二十年前的3月24日,一个不幸的女孩被害这件事透露什么信息。
当年起初是大兵团的作战,我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个案子的侦查。
案发后,料理完死去女大学生的后事,死者那人到中年的父母带着巨大的伤痛回家去了。
第二年的3月24日,不幸女孩的父母千里迢迢地赶来,到女儿曾经的校园里祭奠他们的爱女,然后到刑侦支队,找领导打听案件侦破的进展情况。
从此开始,以后每年的3月24日,老两口都要到女儿人生走到尽头的伤心地,默默凭吊他们的女儿,然后转到我们这里,打听一下这一年中案件的进展。
我们大案队的兄弟谈到这事,谁都不愿意再谈下去。
也许是不经意的一瞥,让我无法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那就是在第四或第五年后的3月24日,我无意见到了这两个伤心的父母。
那天下着清明前常有的雨,我看到这两个已显老的中年人互相搀扶着踯躅而来、轻车熟路地进了支队长的办公室。
有认识的人和我说"这是3·24死者的父母"。
我的心一下子揪住了,在此之前我听过他们的事,不想到他们这么准时地来了。
走的时候他们依然比较平静,尽管难以掩饰脸上写满的悲伤和失望。
本来可能是活泼的女儿挽着他们,现在没有,只有夫妻俩互相搀扶。
一把伞遮不住落在两人身上的雨,也许他们已经不在乎雨了,那么大的女儿没有了,他们的悲伤还怕雨淋吗?
我和另外几个兄弟站在窗口,目送着他们消失在雨里。
他们没有拷问我们这一年都在干什么,但是他们的行动,始终在提醒我们,有一个美丽的冤魂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
我们是刑警,我们应该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公正还给这个冤魂,这样才有资格对她说"安息吧"。
我不再陶醉于起初不停地解答出数学题一样的成就感,我总是忘不了雨中两个互相搀扶着踯躅而来的老人。
就算你做了99%,但是对于1%的人来说,你所做的归根结底还是零。
大约是第八个或第九个3月24日,支队长幽幽地说了句:"今天老两口打电话来的,今年他们身体不好,来不了了",谁都没有说话。
虽然案件有其客观条件,虽然一有类似案件我们就往上面努力,虽然谁也不曾忘记"3·24"这一天,但是我始终无法为"3·24"没有解决而释怀。
后来我因为工作调动,离开了刑侦部门。
我不用再为了案件东奔西走了。
刑侦支队已升格为刑侦局,更加兵强马壮了。
女大学生的父母,已经从两个中年人变为两个老人。
他们身体时好时坏,有的年份来,有的年份来不了就打电话来。
这样一晃,二十年下来了,今年两个老人来了没有?我想知道,又怕知道。
这个牵动人心的案件,过去了二十年。
这个日子因为那对背影,对于我却像定时的闹钟,一到日子就开始搅动我的心情,让我无法把职业仅仅看作是吃饭的碗那么简单。
也许直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的兄弟们给冤魂一个交代,为冤魂轻轻合上睁着的眼睛。
这个时候,对于像我和我大案队的兄弟们,这此曾经把案子与个人生涯联系起来的人,才能真正释怀。
(作者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