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条命。妖猫也不例外。
我要说的这只妖猫,确实是只猫,至于它是不是妖,等看完这个故事,您自会有分晓。
妖猫是冯老太收养的一只猫,是只遭主人遗弃的猫。两年前的一天,冯老太正拖着条脏兮兮的蛇皮袋,沿街捡破烂,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身后。
冯老太循声找去。很快,看到路中间躺这一只又脏又瘦、满嘴含血的死猫。
应该是从七楼八楼,或者是更高层扔下来的。冯老太不觉心尖一疼,刚要走去捡起来,省得遭车碾压,令人吃惊的是,那猫竟然又活了,摇摇晃晃要站起!
猫有九命,真是不假。可恰恰这时,一辆轿车又疾驰而过,几声凄厉的惨叫随之响起。
猫的双后肢断了,蜷地呻吟。冯老太还是把它捡回了家,边给它包扎边念叨:“你呀,到底是猫还是妖,摔不死轧不死,命可真大。今后,咱俩就做个伴,就叫你妖猫吧。妖猫,等你的伤好了,我再给你做两条腿。”
从那以后,妖猫就成了冯老太的伴儿,一同住在镇外的一间破败老屋里。
其实,冯老太只是殁了老伴儿,还有家,有三个儿子。而且,三个儿子混得都还不错。也正因为不错的缘故,谁也不肯接纳一个见了破烂就想往家里捡的老娘。冯老太耳不聋眼不花,也没老糊涂,当然能看得出儿子儿媳们的心思,便主动住回了老屋。如今,有了妖猫作伴,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不得不承认,正如冯老太所言,妖猫的命还真是大,双后腿先是溃烂,化脓,接着发黑,黑得吓人,冯老太心一狠,抓起剪刀,齐齐剪断。堪称造化,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三夜后,妖猫居然睁开了眼。
果真是只妖猫!
冯老太猜测,妖猫能死里逃生,九条命至少耗尽了八条。她不想失去它,就好生照顾着,护着,还找来两只小轱辘,做成小车状,系在了妖猫的屁股上。别说,还真管用,在轱辘小车的支撑下,妖猫又能走能跑了!尽管看上去很笨拙,甚至有些滑稽。
一转眼,两年过去。
在这两年间,冯老太去哪儿,妖猫就跟到哪儿;冯老太有一口吃的,也会分出一半塞进妖猫的嘴里。晚上,妖猫就贴在冯老太的脚掌睡,还呼噜呼噜地打鼾。可这天后半夜,妖猫没打鼾,急得“喵喵”地叫。
因为,冯老太犯病了,很重,脚心冰凉!
“妖猫,奶奶够呛了,要走了。”冯老太断断续续地说着,想坐起,却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我想,再看一眼我那三个儿子,想给他们说句话。可我喘不过气,动弹不了……”
妖猫似乎听懂了冯老太的话,撤身就往门外跑。跑着跑着,不知绊上了什么,轱辘小车被硬生生扯脱,直扯烂了它屁股和腰上的皮肉。就这样,它用两条前腿,爬着,跑着,终于在天亮前,用脑袋撞响了大儿子家的门。
“谁啊?”开门的,是大儿媳。低头一瞧,是只血肉模糊的猫,当即吓得妈呀大叫,抬脚就踢。妖猫没法子躲啊,骨碌碌滚下了楼梯。
是我娘养的半截猫。大儿子预感到不对劲,忙拎起妖猫的脖子,边往镇外跑边给老二老三打电话,说娘好像不行了,快去老宅子!
冯老太确实不行了,等三个儿子赶到时,人已失去知觉,没了声息。
“娘,你咋说走就走了呢,咋连句话都不留啊。”大儿子号啕大哭。二儿子也噗通跪地,干嚎:“娘,今年过年,我还想接你去我家过呢。”
“嘁,离过年还有八九个月呢。行了行了,都别嚎了,还是商量商量娘的丧事该咋办,一家该出多少钱吧。”
而此时,三兄弟谁也没注意,满身是血的妖猫拖着半截残身,异常吃力地爬上炕,蹭到了冯老太的脸颊旁。它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地舔着冯老太那蹙成山核桃般的脸,干裂的嘴唇,一下又一下,是那样的认真,专注。
蓦地,妖猫身子一歪,闭上了蓝盈盈的眼睛。与此同时,冯老太却长吁出一口气,醒了!
“你们仨呀,别呛呛了。娘的枕头里,存着娘捡破烂卖的五千多块钱,你们三兄弟分了吧。”交代完后事,冯老太搂过了妖猫:“真是只好猫。它把最后一条命续给了我,让我看上了你们最后一眼。行了,该走了,把我们埋在一起吧,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至此,冯老太再无遗憾,领着她的妖猫走了。冷冷清清的老宅里,只留下了三个争吵着分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