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冒险文学作品中,亚马逊河流域算是冒险家们必打卡的“圣地”。
这里蕴藏着世界最丰富多样的生物资源,还有很多物种直到今天都没有被科学家研究透彻,绝对是最适合冒险的地方之一。
现在的言情小说里,傻白甜女主的标配是霸道总裁,在19世纪冒险小说的套路中,傻白甜冒险家的标配是恐怖的牙签鱼(Candiru)。
首先,冒险家风尘仆仆地抵达原始丛林,见到了本地土著。
在真正的探险开始之前,当地居民一定会十分诚恳地劝诫他,不要在水里撒尿,然后配上一个“你懂的”表情。
如果冒险家是个有礼貌又好奇的人,那么他会继续追问,然后从土著那里第一次听说牙签鱼的名号,并且了解到为什么牙签鱼比食人鱼更加让当地人恐惧,从而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躲过一劫。
如果冒险家是个目中无人的傻瓜,那么他将承受一生最难忘的痛苦——在水里撒尿的时候,牙签鱼会闻风而来,逆尿流而上,通过小勾勾钻进尿道里,尖锐的倒钩固定在里面,再从里到外吸食血液或啃食人体组织,甚至孤军深入到膀胱等地方寄生产卵,子子孙孙吃下去,永永远远在一起。
想避免这种被寄生的厄运,只能在牙签鱼钻进去的时候就大义灭“亲”,当“断”则“断”。君不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上述故事可不是我瞎编的啊,您可以在好多地方看见,从正经的BBC纪录片,到戏剧化成分比较多的美剧(实习医生格蕾大家都看过吗?好评推荐啊);从巴罗斯的《赤裸的午餐》到帕拉尼克的《搏击俱乐部》,都详尽描述了牙签鱼的恐怖。
实习医生格蕾剧照
德国动物学家卡尔·弗雷德里克·菲利普·冯·马蒂乌斯(CarlFriedrichPhilippvonMartius)是第一位对牙签鱼进行记录的欧洲人。他的调查研究中描述了亚马逊流域土著男性因为害怕小勾勾被牙签鱼攻击,在下水后尝试憋尿的情况。
卡尔·弗雷德里克·菲利普·冯·马蒂乌斯
他认为牙签鱼是通过追踪水中的氨来找到宿主的。
首先,牙签鱼本身的习性是寄生在其他鱼类的鳃中,吸收营养物质。因为鱼类会从鳃部排放氨,而人类的尿液中同样含有大量的氨,因此人在撒尿时,牙签鱼会认错目标,错把小勾勾当大鱼。
而网传的亚马逊土著“防鱼利器”——用椰子壳和棕榈叶制作的保护下体滤水设备,则出自大英博物馆的鱼类学家乔治·艾伯特·布朗格(GeorgeAlbertBoulenger)之手。
1930年,尤金·威利斯·古杰尔(EugeneWillisGudger)发表了一篇论文,终于把牙签鱼的学术地位确定下来。他描述道:“一百多年以来,亚马逊流域流传着一个恐怖传说——有种小鱼能够钻入人的尿道。”其中采集并分析了百年内很多人被牙签鱼寄生的事例,但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和猜测,很有地摊文学的感觉。
直到1997年,一个有医疗记录可查的真实案例出现了:泌尿科医生AnoarSamad发表了自己取出牙签鱼的手术病例,这是这类病例唯一的第一手记录。
那是在巴西亚马逊州首府马瑙斯,一名男子因为牙签鱼钻入尿道而被送往医院。经过数小时的手术,Samad成功将小鱼的尸体从患者的小勾勾中取了出来。
难道牙签鱼钻尿道吸血吃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也不尽然,本着对学术负责的严谨态度,我又找了不少资料。在所有的、能找到的、最学术的描述里,牙签鱼是这样的:
牙签鱼,中文学名寄生鲇,毛鼻鲇科(Trichomycteridae)中的无鳞寄生鲇类鱼,产於亚马逊河区,体半透明,似鳗形,长约2.5公分(1吋),以寄主的血为食,常见于其他鱼类的鳃腔中。
寄生鲇不止一种,它指的是毛鼻鲶科Trichomycteridae寄生鲶亚科Vandelliinae的成员,保守估计10种以上。由于寄生鲶体型较小且大多在浅滩活动,目前发现的种类很可能只占了寄生鲶家族的一小部分。
根据以上资料分析,牙签鱼是一种只在浅水区活动的淡水鱼,与人类遭遇的可能性极高,它们钻尿道的行为确实有一定合理性。
但在科学家的实验下,牙签鱼会被尿液吸引的理论被推翻:实验鱼对水中的氨根本没有反应,吸引它们找到宿主的,并不是大鱼鱼鳃中的氨,而是其他气味或信号。
因此可以下结论说,受氨的迷惑,顺着尿液钻尿道绝不是牙签鱼会有的行为方式。
同时我们有理由怀疑,作为普通的小鱼,它们真的动力强劲到可以逆流而上了吗?还义无反顾地钻进人类身体?这从根本上违反了流体力学。
洄游的大马哈鱼穿过瀑布堪称奇景,但依旧遵循流体力学,你个牙签鱼搞什么特殊!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有一两条牙签鱼骨骼清奇,顺着尿流冲刺上来,正在撒尿的人也要同时配合好:必须在排尿过程中保持尿道扩张,鱼才能顺利进入。这种几率,可能比今天我出门在路上捡到两块钱买了一张彩票中20亿的几率还小一点……
那么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1997年的真实案例是怎么回事?
有学者专门前往巴西求证,发现当时手术留下的一些照片和视频并不能确认取出的鱼类尸体是牙签鱼,也不能确认它进入尿道的具体情况。医生的确诊记录可能会受患者描述的影响,并不排除误诊的可能。
因此我们可以相信,在没有新的确凿证据出现之前,关于牙签鱼的传说只是传说,真实性无限接近于零。
有人到亚马逊流域询问当地人,结果几乎所有人都对传说的真实性确信无疑。上游居民会告诉你:“真的有这种鱼!下游就有好多人被攻击过,还切掉了小勾勾!”
而到了下游,下游居民斩钉截铁的说:“没错没错,但是被咬的人住在上游啊,不信你去问!”
这就是典型的谣言了
现在还有很多猎奇文章,说牙签鱼不仅钻男性尿道,也不放过女性,甚至不放过肛门。咱们看过科普之后,就可以呵呵一笑,不用担心遇到了牙签鱼真的要做“局部”切除手术。
当然,亚马逊流域还是很危险的,或许牙签鱼传说最初产生,是因为当地土著不希望外来冒险家随地大小便污染他们的水源,但如果在河边撒尿遭遇了食人鱼,是真的有可能被咬掉蛋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