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网络上的流行词,生命周期不过三五天。但“佛系青年”这个词,从2017年底开始爆火,至今依然流行。
可见,“佛系”并不是昙花一现的网络狂欢,它的诞生不是偶然和孤立的,而更像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或者说宿命。因为它是经济、人口、社会生态发展到特定拐点的必然产物。
事实上,青年的佛系化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日本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况,只不过比我们早了很多年。
日本的“佛系青年”被称作“仏男子”,在古汉语中,“仏”就是“佛”。仏男子的原型是大名鼎鼎的“草食男”,也就是俗称的“平成废物”。
△ 日本“食草男”,又名“草食系男子”
草食男的诞生,可以追溯到低欲望社会。
上世纪80年代末,日本的经济实力达到巅峰。大公司冲向纽约购买高楼大厦;普通百姓跑到巴黎、伦敦抢购艺术品和奢侈品。
△ 1987年,日本一家保险公司花了两千多万英镑甚至买下了《向日葵》,尽管不小心买到了假货
一个东京的地产总值比整个美国还高……西方社会都陷入恐惧之中,觉得日本要买下整个世界。
△ 1989年富足又潮酷的日本人
然而泡沫终究只是泡沫。
很快,日本陷入了“失去的二十年”。东京房价暴跌四分之三,股市从38000点跳崖到7000点,很多人不仅一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还背上了沉重的债务,终其一生都无法还清银行贷款。
80年代以后出生的日本人,眼见着父辈一生奋斗,换来的却只是白驹过隙的纸醉金迷,等他们步入社会以后,面对的境遇又是十年不涨薪,升职无希望,所以自然而然的,对未来也就毫无预期可言。
这一代的日本人,不买房、不买车、不结婚,出行靠地铁,衣服是优衣库的基础款,三餐有便利店的便宜便当,生存之外,别无所求。
△ 生存之外,别无所求的最终形态
这种生活理念,有人称之为“极简主义”,但也有人认为,这就是一个消费不振、投资缩减、经济停滞的低欲望社会。
作为低欲望社会的典型公民,草食男习惯独自一人生活,如果可能,不愿与任何人产生交集,所以草食男的一大特征,就是不想恋爱。
△ 新垣结衣说的择偶标准,很有可能是真的
为了解决这种焦虑,2014年3月,日本著名的女性杂志《Non-no》出了一期情人节特辑,主题就是教导妹子们如何撩汉。
但是如果撩来撩去,不是草食男就是平成废物,那就实在太不罗曼蒂克了。所以经过一番苦思冥想,杂志社给草食男升级了一个新称号——仏男子。
很多人看到这里就笑了,这不是自欺欺人吗?男人还是那些男人,光是换个马甲能有什么用?
但是我却不这样认为。正是因为草食男和仏男子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换马甲这件事才更加值得玩味。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微妙变化,背后却隐藏着日本社会的深刻变迁。
毫无疑问,草食男是个带有歧视色彩的称呼,但这种歧视,并非纯粹的恶意,而是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批判日本青年草食化的那帮人,其实心里特别希望“平成废物”们能够变身成沉稳伟岸,有担当、有气魄的男儿。
所谓的平成废物比他们差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但这一切注定只是幻想。日本社会迎来“失落的二十年”,依靠个人奋斗改变命运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草食男的数量却越来越多。
而草食男越多,对草食男的歧视就越少。直到今天,草食男成了社会主流,彻底摆脱了被歧视的命运。
当整个社会都认可了草食男的存在之后,日本女人的男性审美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草食男消极堕怠的一面,摇身一变,成了酷雅禁欲系的象征。于是日本女作家们不再写书批判草食男,而是转身在女性杂志上赞颂仏男子的魅力。
△ 平成恋爱大图鉴
2014年,仏男子红遍日本四岛,三年后,佛系青年火爆中国大江南北,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
实际上,自称佛系的中国年轻人,大多生活在一二线城市,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做着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有钱有闲。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要面对飞速增长的房价、巨大的贫富差距和惨烈的社会竞争。虽然中国社会与日本社会的发展阶段完全不同,两国的年轻人却有着相似的境遇:都被日益黏稠的阶级固化压得喘不过气。
△ 城市越来越繁华,年轻人却越来越消沉。
这种现象,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读:
❶是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可以不那么费劲地获得相对舒适的生活。从60分进步到80分,只需要每天比别人早起半小时,从80分到100分,却要付出一百倍的努力。所以绝大部分人,都只愿意留在80分。
❷是互联网时代,信息流通的速度大大加快,每个人都见多识广。但财富和资源的流通速度却没有跟着加快。梦想从摘下树上的苹果,变成了摸摸天上的月亮,但梯子还是只有那么高。
❸是价值观的传承出现了问题。爷爷辈高举理想主义大旗,开天辟地,建设新中国;父辈们迎接改革开放,在经济大潮中搏浪。
但从出生起,80、90后的年轻人就面对着极其复杂的价值观。多元的文化让选择变得更多。他们对理想主义和世俗成功都有一定的了解,但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相反,他们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寻找一些简单但直接的乐趣。
其实佛系也好、丧文化也罢,都是青年人无奈的自嘲和逃避。日本的低欲望社会和草食化年轻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不过,现实虽然如此,可我们真的有资格这么做吗?
有的人可能会说:我有我的自由丧下去,你管得着吗?
那倒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和相信的事物。
我只不过说了我的看法,而且我相信一条简单准则:行动就是比坐以待毙强。
况且真正的佛法里,佛不是一下生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他走上平静大欢喜的境界是降伏了无数魔鬼、妖怪之后才达成的。
而且佛系,总需要护法,你看那寺庙里最开头的四大天王、韦驮菩萨各个怒目金刚,脚踏小妖、恶鬼。没有他们,没有宁静。
相比之下,我不敢妄称“佛系”,只想做个“热血系”男子,在这个时代中找准自己的坐标,创造出更多的价值。
100年来,青年人在每个时代挥洒青春,留下浓墨重彩。改变的是历史的桑田与沧海,不变的是新青年勇敢表达自我的态度,和推动社会进步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