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我是根据新闻路线编辑!
前不久,《昆明日报》的一则报道,浮现了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该报道称:昆明打掉了孙小果、涂力军等一批有影响的涉黑涉恶犯罪团伙。
提到“孙小果”三个字,很多人虎躯一震。
这听来很萌的名字,却套在一只长得像猪一样的狗身上。因为20多年前昆明那个全国轰动的大案里,也有个恶霸也叫孙小果。
同地同名同姓同是黑道中人,哪有这么巧的事?
新京报记者从多处权威信源确认:两个孙小果正是同一人。(不过最新消息cc某v怂了)
只是,那个孙小果不是已经伏法了么?
1998年2月,因强奸罪、强制侮辱妇女罪、故意伤害罪等多项罪名,孙小果被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
他怎么活了?
故事要从1990年开始说起:
1990年代的昆明,鱼龙混杂,帮派林立:昭通帮、东北帮、四川帮……
不过,该市几场恶仗都是一个叫孙小果的人主打的,堪称彩云之南第一恶人。
孙小果,中等个头,壮实,1992年12月入伍。据武警部队的档案记载,他出生于1975年10月27日。
请记住他的生日,这点非常重要。
入伍后,孙小果成为武警昆明某部的一个上等兵,后又进入武警某学校学习。
据称,孙小果的生父在军中任职;生母在昆明公安局某分局刑侦队任职;继父也是军人,转业后,先到昆明市五华区公安局任职,后累迁至另一个分局副局长。
为什么特地点出五华区呢?因为也很重要。
1994年10月16日,还是武警学校学生的孙小果等二人伙同4名社会无业青年驾车游荡,在昆明环城南路强行将两位女青年拉上车,驶至呈贡县境内呈贡至宜良6公里处将其轮奸。
轮奸实属恶劣。
1994年10月28日,孙小果被收审,1995年4月4日被批准逮捕。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不可思议。
1995年12月20日,盘龙区人民法院判处孙小果有期徒刑2年,是5名轮奸犯中判刑最轻的一个,其余4人分别为6年、5年、5年、5年。
他为什么判地最轻?
因为有人在他的年龄上动了手脚。
案发1994年10月,他本是19岁。但在检察院的起诉书中,他变成“现年16岁”;到了法院的判决书上,又变成“出生于1977年10月27日”,也即17岁。未成年人,自然判地最轻。
但诡异的是,1995年6月,孙小果就被取保候审。
更诡异的是,差不多两年后,办案民警才在盘龙区看守所看见一张1997年3月27日办的保外就医手续。
显然,这张手续是后来补办的。
可即使判地最轻,孙小果也并未入狱,一直逍遥法外。
1997年7月,孙小果又犯案了,派出所一查,我草!孙小果应该是服刑人员呀?
民警打电话给孙小果的母亲,他母亲说:孩子回四川外婆家去了。
这种人还有外婆?
1997年11月7日,孙小果再次犯案,手段之残暴令人发指:
孙小果等人将一名17岁的少女张某某及其女友杨某某带到月光城夜总会,在包房内,孙小果等人“轮番对张进行拳打脚踢,并用……竹筷和牙签刺张的乳房,用烟头烙烫张的手臂,还逼迫张用牙齿咬住大理石茶几并用肘猛击张的头部。次日凌晨,孙小果等人又将张某某、杨某某挟持到昆明市本豪胜娱乐城啤酒屋2楼,在公共场所又对张、杨进行毒打,再一次逼张用牙咬住大理石茶几边缘,用手肘击打张的头部。凌晨4时许,孙小果等人将张、杨二人带至昆明饭店大门口,孙小果一伙轮番对张进行拳打脚踢,致张昏迷。被告人党俊宏及杨琨鹏(另案处理)还解开裤子,将尿冲在张某某的脸上。”
昆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后来对记者说:“干公安工作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残暴的刑事案件!”
1997年11月10日凌晨,孙小果被警方抓获。当时,他还开着一辆公安牌照的警车,正是他继父的车。
孙小果落网后,证据充分,办案民警还是压力重重。
云南当地一家报纸义愤填膺,对案情作了详细报道,并将矛头直指“孙小果的某些背景”。该报还配发了一篇短评:
应该看到,这股邪恶势力,这些十恶不赦的团伙,其头面人物往往自以为有“保护伞”庇护,虽作恶多端,罪行累累,却能逍遥于法网之外,“严打”不及其身。如果没有在一定范围内握有重权的人姑息、迁就、纵容、包庇,他们能如此这般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吗!
可惜太天真了,该报在巨大压力下,头版刊登了一篇题为“可怜天下父母心————孙小果父母访谈录”的文章,为孙小果洗地。
这时,《南方周末》两个记者去到昆明,其中一个就是余刘文。
采访非常难,昆明市检察院一些负责人很抵触。
此外,余刘文还被告知,“孙小果的同伙尚有七八十人漏网,不知所踪。这条消息很快在市公安刑侦支队得到证实。”
他后来写了一篇手记,如此追忆:
我当夜没法入眠,满脑子是孙小果那帮漏网“兄弟”,他们隐匿何处?也许就在身边。昆明的同学说昆明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白天小平管,夜晚小果管”。就这样到了12点,突然电话铃声大作,简直要命,这个电话接不接?也许对方就在楼下。我最后还是麻着胆子把话筒摘起来,甚至连台词也想好了,只要对方威胁,我就说‘你们这下真正把新闻做大了’,结果电话里传来娇滴滴的一声——‘先生,要不要服务?’”
饶是如此,《南方周末》还是推出了报道。
据调查记者王甘霖,余刘文曾经对他说,这篇报道出来的当日,在昆明公安机关担任要职的孙小果的父母打来电话:“你一个南方周末的小记者算得了什么,我一月之内叫你进监狱!”
内幕捅开以后,昆明市检察院相关负责人都锒铛入狱。
原来他们帮孙小果修改了年龄,以未成年为由只判了三年,而就在判刑以后,孙依然开着军车和警车到处为非作歹。
当时一个警方提供,孙小果手下有“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三十二太保”,还有个初一女生仗着孙小果的威风,把一个初三女孩儿“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就是“三十二太保”之一出面“摆平”了这场纠纷。
《南方周末》上述报道记者余刘文事后曾回忆,昆明当时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白天小平管,夜晚小果管。”
1998年2月18日,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孙小果犯强奸罪、强制侮辱妇女罪、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余几名同伙分别获判有期徒刑1年到20年不等。
10年,弹指一挥间。
2008年10月27日,一个叫“孙小果”的申请人就其发明的联动锁紧式防盗窖井盖申请国家专利。
申请得以通过。
没错,这个“孙小果”就是10年前本该伏法的孙小果。
他当时在云南第二监狱服刑,第二监狱时任副监狱长叫刘思源。这点也很重要。
孙小果的专利是他母亲在外提交资料运作的。干嘛多此一举?
原来我国刑法第78条规定:“有发明创造或重大技术革新的”被认定为“重大立功表现”,应当减刑。认定“发明创造”的最重要根据就是获得国家专利认证,这是法院判定减刑的重要依据。
结果,利用发明创造获得专利成为一些服刑人员骗取减刑的捷径。比如,轰动一时的张海,就曾利用发明专利骗取减刑,踩点出狱后,远走高飞。
当然,这需要监狱及法院中某些人的配合。
孙小果减刑前后,云南省高院审判委员会里有一个委员叫梁子安,也请记住。
即使减刑了,按照律法,孙小果最快也要2012年8月出狱。
变身“李林宸”
2012年底,昆明人陆果(化名)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叫“李林宸”的人,准备合作经营酒吧。陆果说,听说李林宸“政府这块儿比较熟,办证什么都比较容易”。
2013年5月7日,二人合作经营的M2(咪兔)酒吧在昆明昆都正式开业。李林宸主管酒吧经营,而陆果负责酒吧的财务事宜。天眼查信息显示,二人都是昆明咪兔娱乐有限公司的股东。
微博上至今还能找到不少庆祝酒吧开业的帖子,资料介绍称,该酒吧面积约1200平方米,有100余客座。
在酒吧开业当天,李颉(化名)见到了旧识孙小果,李颉说,他当时听说孙小果是M2股东,“我还和他打了招呼,问候了一句”。
每隔一段时间,陆果要给李林宸分红转账。到了2016年,李林宸的银行卡忽然变成了孙小果的,“当时他所有的银行卡那些都是李林宸,后面他的卡就全部改回孙小果”。至于为何发生这种更改,陆果称“不方便去问”。
陆果对新京报记者说,他通过这件事才“突然知道”李林宸就是孙小果,后来陆续听说了一些孙小果的旧事,但没有过多打听,“当时我想的是既然坐牢都出来了,肯定是以前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一位昆明夜场人士华强(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他听说孙小果改过名,“李什么我不清楚”。一位知情人士向新京报透露,经查孙小果的身份信息,孙小果有一曾用名为“李林宸”。
在陆果眼中,孙小果“很熟悉政府方面,办理业务快,对待工作也很负责。”李颉也说,孙小果“出狱后行事比以前低调了,投资了娱乐公司后闷声赚钱。”
种种迹象表明,出狱后的孙小果颇为低调,在昆明采访期间,新京报记者几乎遍访夜店,许多年纪较轻的夜场人士即使听说过孙小果,也未曾谋面。一位夜店工作人员说,“孙小果是夜场大神级别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认识?“
在孙小果的运营下,M2很快就成了多名夜场人士口中的“昆都众多酒吧中上座最快的”。M2酒吧邀请过不少明星前来演出。开业一周后,香港明星陈小春到场演出,一个月后,韩国歌星李玖哲也来演出。一位微博网友曾贴出陈小春的演出照片,现场人头攒动,“挤爆了!”
2017年8月,因涉及一些使用权方面的调整,昆都所有酒吧及娱乐场所关闭,包括M2酒吧。陆果说,孙小果后来又在昆明其他地方开了银河俱乐部、云纺space酒吧,而自己由于个人原因则退出了经营。
据银河俱乐部官方微信介绍,该俱乐部隶属云南银合集团,于2017年11月正式营业,斥资3600万打造面积超过千平方米、可同时容纳超过千人狂欢的派对空间。
银河俱乐部地处昆明市五华区人民中路,占据市中心黄金地段,“能在这里开一个超千平米的酒吧,整个昆明没几个人。”一名夜场人士说。
天眼查显示,以“李林宸”名字任股东的公司【昆明咪兔娱乐有限公司(现已注销)、云南咪兔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等】都成立于2014年之前,以“孙小果”名字担任股东的公司(云南银合投资有限公司、昆明银河娱乐有限责任公司等)都成立于2017及2018年,这与陆果所述孙小果改名时间和先后开店的名称一致。
随着本次扫黑除恶行动,孙小果的夜场事业戛然而止。4月26日,新京报记者走访发现,银河俱乐部于年前关闭,所属位于新西南大厦的银合集团也已人去楼空,曾在银合集团工作的王女士告知公司所有员工已遣散回家。位于云纺商业城的space酒吧也大门紧闭,一名曾在此工作的殷先生告知,酒吧在今年4月上旬关闭,他也不知道原因,至今仍在等开业通知。
对了,尽管儿子恶贯满盈,但不影响父母升迁。2002年,孙小果继父转任昆明五华区城管局局长(2018年退休)。
除了继父一如既往地加持,“李林宸”还有贵人相助,那就是昆明市公安局五华分局局长涂力均。
蹦跶了三四年,安然无恙。
孙小果被抓的背后,是一场席卷云南全境的扫黑除恶风暴。据《云南日报》,自4月1日中央扫黑除恶第20督导组进驻云南以来,云南省打掉了31个涉黑涉恶团伙,纪检监察机关新立案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涉黑涉恶腐败及“保护伞”等问题338件。短短数十天内,云南数十名公安局长涉黑被查。
从官方公布的数据来看,扒掉黑恶势力“保护伞”成为此次扫黑除恶的一大重点。云南德宏州公安局党委委员杨刚被查,其罪名之一便是为涉黑涉恶人员说情打招呼,充当“保护伞”。楚雄市则在4月28日发布一篇《关于12起涉黑涉恶腐败和“保护伞”问题典型案例通报》,查处一批就公检法系统内的黑恶势力“保护伞”。
“现在群众所反映的每一条涉黑线索都需要形成材料上报上级领导。”昆明市公安局一名警官说。
在昆明,商场外的大屏幕、各机关大楼、夜场门口,到处可见扫黑除恶的宣传片、标语、海报。“虽然生意淡了不少,治安肯定是比以前好得多。”一名酒吧老板说。
对此感受最深的是出租车司机,有司机告诉新京报记者,以前深夜不愿去夜场拉客,“有人拿着刀拦车”,路边经常看见有人打架。现在规定夜场凌晨两点必须打烊,“很少再有冲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