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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果是谁?一个月前全国大部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最近却火爆全国,因为中央扫黑除恶第20督导组下深昆明开展督导工作,孙小果又一次被当作社会抓起来时,人们才惊异地发现,这个孙小果同其他黑恶人员可不一样,因为他在二十几年前昆明那次打黑扫恶中,已经判处死刑,他照理应该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中国法律年鉴(1999)》披露,1998年2月18日,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孙小果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强制侮辱妇女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加原因强奸罪所判余刑两年四月又十二天,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此外,另有7名同伙被判有期徒刑1年到20年不等。一审判决后,孙小果等人不服,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依法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然而,吊诡的是,孙小果接下来的命运是:被改判死缓,又于2001年9月份改判为18年零6个月,多次减刑后,居然在2012年刑满释放。刑满释放后,孙小果迅速“东山再起”,成为昆明多家夜店股东,直至本次被扫黑除恶拿下。 当然,不能说被判了死刑的人就不能改判,不能减刑,关键是:改判的依据是什么,减刑的依据又是什么?曾经被判死刑的人,为何二十一年后又成了涉黑人物?难道孙小果真的就是现实生活中的孙悟空,有死里逃生的本事?
如果不是中央扫黑除恶第20督导组下深昆明开展督导工作,没人会提二十年前的那个判决,孙小果照样是昆明多家夜店的老板,照样过着呼风唤雨的日子。
2
二十几年前,昆明的阳光比现在还要辣躁。滇池的水很深,也很浊,一阵风吹来,掀起滔天黑浪。
昆明人都说,白天小平管,晚上小果管。每个白日耀眼的白天,孙小果和他的兄弟们,都一阵风似地卷过巷子。
那时候,昆明小巷里的店铺,都流行取个外地城市的名字。
在一家“台湾面馆”门外,戴红袖箍的阿姨们,四处逡巡,抓了不少随地吐痰的外地人。这些人大多是从地州上来的。
其他省份的人,都不怎么说地州这个词。只有北京和昆明一样,把三环以外的,叫外省人。
地州的人们一进城,就变成了昆明小米渣,戴红袖箍的老阿姨们,很难再捉到昭通大洋芋。
孙小果坐在台湾面馆里,专为等一个人。这天是11月6日。11月的昆明,风干辣辣的,打着旋儿,把树叶扫到街角,堆积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风又起了,把枯枝败叶,都重新泛起来,吹得半天空都是桉树叶的味儿,似乎一阵怒火,就能将它们点燃。孙小果等得十分焦躁,直勾勾盯着门口,酒瓶在桌面上蹲得咣咣的响。
事情要从月初说起。就像《玫瑰角的汉子》里的故事一样,在工人文化宫小酒吧里,16岁的张亭身材妖娆,趁着灯光幽暗,附在男友耳边说:“孙小果以为我有外面卖他烂药,一直在到处寻找,他要打我!”
“哪样!?这个喝酸醋的小杂种,汪哥来帮你摆平!告诉汪哥,他在哪点?”
张亭当即拨通了孙小果电话,男友一把抄过来,对着手机喊:“听说你是昆明呢老大,我想见识见识!”
电话那头,孙小果冷笑一声,问了他的名字,并约在11月6日,在台湾面馆碰头。
挂了电话,张亭为了让男友准备得更加充分,就把孙小果的身世和传奇,尤其是家庭背景,都对男友讲了。
没想到是的,男友一听双腿打战,一注热尿顺着裤管流下来。他穿着这条冰冷的尿裤子,匆匆出了酒吧,当晚就溜出了昆明。
11月6日,孙小果按时赴约,来到“台湾面馆”。
一干兄弟冲进台湾面馆,鸡飞狗跳翻了个遍,竟然没有一个姓汪的人,暴怒,每进一个男性顾客,就抓住人家衣领,问:你姓不姓汪?
顾客们吓得作鸟兽散,面馆老板,忙不迭地对他鞠躬作揖。
3
11月7日,自知大祸临头的张亭,吓得不敢出门。孙小果遍寻昆明所有的娱乐场所而不见,非常恼火。不久听到手下报告,在月光城迪斯科舞厅,见到了张亭的表姐,张苑。
和张苑一起的,还有少女杨晶。张苑和杨晶,都比张亭大一岁,是17岁。
孙小果赶来后,立即将两位少女带到“温州KTV”包厢,进行“审讯。”
张苑非常害怕,身体发抖,姣好的脸颊上,一缕秀发,也随着轻轻颤动。
孙小果尚未发怒,问她是否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别人。声音不大,但令人恐惧。
张苑浑身一震,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孙小果的电话号码。
手下一顿拳脚交加,把张苑打倒在地。然后垂手而立,站在左右。孙小果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满意张苑,还是不满意打张苑的手下。一屋子人,都吓得不敢作声。
他下令把张苑左右臂架起来。随即,他后退几步,开始助跑,对准张苑腹部,飞身猛踢。
张苑腹部被猛烈踹击,嘴里喷出一口血。孙小果见了血,十分兴奋,越加有力,反复出击。
张苑的身子软了下去,头垂在一边,昏死过去。孙小果没有尽兴,喊人找来筷子牙签。筷子交叉起来,夹住张苑的手指。孙小果拿起牙签,端端扎进少女的指甲缝里。
张苑一下子痛醒过来,发出凄厉惨叫。这叫声,让孙小果和手下左右,倍感快意,十分过瘾。伴随着少女的惨叫,孙小果发出一阵又一阵地狂笑。
他又让手下把她架稳,他走上前去,剥开了她的衣服,又一把扯了下来。少女白皙的胸脯露了出来,手下们发出一阵嘘声。孙小果抓起一把牙签,散给左右。自己也捻起一根,扎进了少女胸脯。
在杀猫一样的尖叫声中,兄弟们叼着烟,把一盒牙签,全部扎进了少女的乳房。还一边取下嘴上的烟,拿烟头在少女皮肤上烫出一缕又一缕的蓝烟。
每烫出一缕蓝烟,就会嗞的一声,这声音让孙小果无比兴奋。一行人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押着少女张苑,向昆明最繁华的豪盛娱乐城,浩浩荡荡走去。
他们要押着张苑,去找张亭。
没找着。
这还了得!一伙人围着张亭又一顿拳脚飞舞。张苑瘫倒在地,满脸是血,挣扎欲起,又有一个人飞起一脚,踢在她头上。她软软地倒下去,四肢摊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上二楼的。醒过来的时候,一伙人像鬼影一样还围绕着她不肯散去,盯着她大喊:“张开嘴!装死咯是?喊你咬住石桌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只是机械地听众命令,张嘴咬住大理石桌面。孙小果跳上石桌,提起脚,跺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这次,她已叫不出声,凸起的双眼,看到散落的牙齿在桌面斜着飞,血浆像番茄酱一样从牙龈上挤出来,四处飞溅,接着再次昏死过去。
杨晶目睹一切,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像猫爪下的一只小老鼠,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孙小果突然转眼看向她,她身体猛地一抽搐,下意识地说:“你们不要再打她了,再打就打死掉了。”
一顿拳脚,覆盖了她。
孙小果有些累了,在大理石桌边坐下,把脚举起来,架在桌上。服务员赶紧为他倒满了啤酒。手下兄弟,也都高高举起酒杯。
孙小果看着昏死在地上的张苑,把一杯冰啤酒,浇在了她的脸上。随即猛抽她耳光,少女醒了过来。一伙人回到桌前,继续饮酒。
现场不少人都在围观,但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愤怒,木然地站在暗处,蜡像一样,发不出一丝声音。
酒就喝得没趣,孙小果把张苑和杨晶拉来面对面跪着,让她们互扇耳光,以助酒兴。
两位少女,已经没有力气按要求把耳光打得更加响亮。孙小果和他的手下,都十分不满,接着又是一顿暴打。
打了又打,直到少女们生命垂危,呼吸微弱,他们才回到桌前,端起来酒杯。
他们喝光了啤酒,解开裤子,把尿浇在她们脸上,然后扬长而去。
4
实际上,早在6月1日,少女张苑,就遭到孙小果强奸。张苑和孙小果素无交往,只是有一次和表妹张亭一起玩时遇见了孙小果,互相介绍后,打了个招呼而已。
不久之后,面对《南方周末》的记者,昆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说:“干公安工作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残暴的刑事案件!”
而几位办案警官当时一听到孙小果的名字,拍案而起:“又是他!”在昆明,很多人对他的大名耳熟能详,很多未决的案子,都与他直接关系。
而当他们11月10号,还是在这家月光城迪斯科舞厅找到孙小果时,孙小果正和手下饮酒作乐,而且还开着他父亲那辆OA牌照的警用轿车。
更让他们大惊失色和困惑不已的是,孙小果早在两年前被判刑,此时应该还待在牢里。
5
判了刑,就一定要待在牢里吗?
1994年10月,孙小果和四五个兄弟,酒足饭饱后百无聊赖,无头苍蝇似的,驾车着满昆明游荡。一路上鸣着警笛,惹事生非。
在昆明环城南路,兄弟们眼前一亮,发现行走在路上的两个女孩,年轻貌美,细腰长腿,很是符合他们的心意。
他们一声唿哨,把车停在女孩们旁边。呼呼啦啦跳下车,围了上去。不由分说将将两位女孩强拉上车,继续往前行驶。
他们捂住了两个女孩的嘴巴,在车上已经将她们衣服剥了个精光。车出了城,往呈贡方向驶去,越来越荒芜和偏僻了。
在一处阳光汹涌的空地,车停了下来。兄弟们殷勤地为孙小果摁住了女孩的腿。
吞着口水的手下兄弟,等孙小果强暴了两个女孩之后,一哄而上,轮奸了她们。
1995年12月20日,孙小果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刑期为1994年10月28日至1997年10月28日。然而,孙小果没有进过一天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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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令人惊异的是,孙小果被判刑时,他是某警校在校准尉军衔学员。
孙小果1992年12月入伍,曾是武警昆明某部的一个上等兵,后又被其父母上下疏通,进入武警某学校学习,此时正在服现役。
警校学员一定会在校学习吗?
孙小果开着父亲的“云O”牌照警车,在阳光灿烂的昆明街头,横行无忌:敲诈舞女、殴打舞女、殴打路人、强奸少女。
一帮闲人围坐在沿江的花坛上,看见有人经过,就一哄而上。如果是男的,就一顿暴揍,丢进江水中去。如果是略有姿色的女子,就围成一圈,拥进屋里。
直到被判刑时,根据武警部队的档案记载,出生于1975年10月27日,当年已满19岁的孙小果,年龄已经修改为“现年16岁”。
孙小果真的在1975年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吗?或许那时候,他早已成长,已经霸守一方,开始鼓眉棱眼,和小朋友们争强斗气。
谜一样的孙小果,一路回溯,他从未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他应当出现的位置,我们不得不怀疑,孙小果这个人,否是真实的存在于人间?
但长大后的孙小果,他的辖域比他的家族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庞大无边:他一统昆明黑白两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人众,都须向他贡献保护费。他也贯通了诸多行业的边界,无论混搭还是波普,都游刃有余。
这在昆明这座天阔云低的边城漫长的建城史上,成为前所未有的奇迹。
7
从上世纪到如今,四季春城的昆明,城区面积增长几近一倍,人口也趋近700万之多。
新世纪里,深耕这座边城而闻名中外的贪官,有仇和、高劲松、白恩培等千人之众。那里有着日均受贿一万七千贯的老虎,也有追腥逐臭遍地纷飞的苍蝇,和设有着连续多届落马的流油岗位,以及生逢灿烂名目众多的黑帮。
面对这座东南亚门户城市的崛起,在黑社会与大贪官交相辉映的黄金岁月,可能连那些最残暴最横行无忌的黑帮,和最贪婪嗜血的老虎大鳄,都不敢说这座城市的生长沿袭,全都仰仗他们的努力。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以来,昆明公安系统和监狱系统持续反腐,不断有官员落马,虽然不能把这些与孙小果事件直接划等号,但这其中恐怕真有扯不清的关联。 一个地方恶霸被拿下,是地方百姓之福,也生动地证明了那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但是,就此事而言,宽慰之余,更重要的还是追问:这样一个恶霸到底是如何炼成的?更进一步来说,孙小果何以能如此嚣张跋扈?何以能屡屡逍遥于法外?何以能独霸一地这么多年?为何非要等到中央督导组才能掐掉这个毒瘤?
为此,我们愿意等待问题的真相,这既是对历史的交代,也是对正义的抚慰。